贞观日报的内容很多,里边写的基本是大年初六开工时李二宣布的新政以及功绩。
统计法,曲辕犁,土豆,纸张和印刷术都被提及。
还提到了纸张和印刷术的普及情况,长安有多少店铺已经开始用上了新的造纸工艺和印刷术,都有调查结果了。
曲辕犁准备了多少也有从工部问出的消息,长安市井的铁匠铺打了多少副,买了多少副也都有调查。
甚至还有附近几个州的一些信息,叙述了这些新事物的普及情况。
报纸中还提到了朝廷的人事任命以及人事结构,很直观,给人印象深刻。
李二上任后落马的一些官员也被爆料出来,尤其是世家的落马官员被写得最细,犯了什么事,做了什么恶都记载了上边。
这些都是玉太白征询过李二的意见后排版出来的。
因为新政的内容很多,所以第一报大部分说的都是这些内容。
李二提出了一些需要改动的地方后,就去看第二份日报。
第二份报纸是“长安日报”。
长安日报记载的东西就丰富了很多,有一版块囊括了所有政策的内容,都是点到为止。
农桑这一块具体介绍了土豆的种植技术,还有曲辕犁的设计图和使用方法。
里边还有一则趣事,就是那被人称“仙气机车”的蒸汽机车。
虽然没有说蒸汽机车的具体动力方式,但也阐明了这是一种机器,不是仙器。
毕竟这东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民众眼中,不解释不行。
长安日报里还介绍了一些生活技巧,包括防止炭中毒,喝白开水的好处等一些生活常识。
今日出现了什么新鲜事物,有什么影响,衙门抓了什么对外公布的恶人,判了什么罪也都被记录清楚。
朝廷通缉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事也上了报纸。
李二点头道:“不错,改好了再给朕看看。”
李二和玉太白边走边聊,遇到了过来汇报内廷经营情况的长孙皇后,三人一同到了甘露殿。
长孙皇后道:“太白啊,这段时间都没见你到立政殿过。”
玉太白尬笑道:“这不是忙吗,回来都傍晚了。”
“那也不行,一家人就该多聚聚,长乐都跟本宫抱怨好些天没见着你了。”长孙皇后道。
“明早儿臣就去立政殿给母后请安。”
“只是明早吗?”长孙皇后像母亲一样看着玉太白。
玉太白恍惚,这种眼神既熟悉又陌生,他鬼使神差地道:“以后孩儿天天给母后请安!”
“好,”长孙皇后诧异,看玉太白的眼神有柔和了几分,叹息道,“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都没你这决心。”
玉太白心中有些异样,这种暖意除了孙老给过他,平日里已经很难出现了。
拂去了心中的异样,玉太白向李世民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
“是指人口买卖的事吗?”李二道,他的情报网终于建设的差不多了,很多东西基本都瞒不过他的情报网了。
玉家庄里有什么新动向,玉太白干了什么李世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玉太白诧异了一瞬,又觉得这很正常,他身边一直围着禁军,做了什么事肯定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李二知道肯定很正常。
“是,儿臣觉得人口贩卖不应存在。”
或许那些做父母的是不得已为之,但这种买卖子女的行径就不该存在,这对子女来说伤害太大了。
玉太白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深知没了家的依靠究竟有多艰难,这些被贩卖的人比他更难。
玉太白初中的时候就用父母留下的钱度日。
父母留下的钱快画完后,玉太白一边读书一遍帮人打工。
那段时间是最艰难的。
那种遇到了挫折没人倾诉,遇到了困难就只能自己咬牙挺过去,做错了一些事都没有父母责骂劝导,更是少了家人的关爱。
那种迷茫,那种空洞,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真的难以言喻。
看到街上乞丐的眼神后,当年的种种回忆就涌了出来。
因为聪明一些,在学校成绩也还可以,所以获得过很多助学金。
村里人见他这般勤苦努力,也相当照顾他,家境好的甚至一些还借给他钱,放假期间粮食多人家的就送他粮食。
玉太白三观之所以没有扭曲,更多的是因为村里的人和学校老师,给他的帮助和关爱,为他提供了力量。
那些负面的情绪和异样的眼光,很多都被这些关爱瓦解了。
在一个比较有爱心的温暖环境下,玉太白的三观就很正。
没有他们又怎么会有后来的玉太白。
当然玉太白也争气,坚持到了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工作,才算是熬到了头。
在扶贫期间还毅然辞职回村参加了扶贫工作,帮了乡亲们不少,也算是报恩了。
也因此玉太白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脱贫后就去大城市打工赚钱了。
这些经历也和玉太白谋划五年计划有很大关系。
这些经历,玉太白只能烂在肚里子。
李二看了一眼玉太白,道:“人口贩卖存在自有他的道理。
有些百姓遇到天灾,比如洪灾旱灾导致缺粮,或者因伤致残后,无力抚养子女,将子女卖出去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
虽然土豆应该能解决粮食的基本问题,但事无绝对。”
玉太白不认可,道:“难道遇到天灾就只能让百姓来承担吗?朝廷不应该防微杜渐吗?
洪灾来了又河坝档,旱灾来了有水库用。”
长孙皇后觉得玉太白说得有理,但其中很多因素长孙皇后也知道。
李二叹气道:“道理朕也知道,但朝廷没那么雄厚的财力,这人口贩卖的是晚几年再下禁令如何?”
玉太白咬牙道:“父皇,如果修建水库和堤坝的钱不够,儿臣会想办法。
但这人口贩卖着实有伤天和,有些人甚至专门做拐卖人口的勾当,以此牟利。
妻离子散之痛、卖女买粮为生惨绝人寰,这不应该让百姓承受。”
长孙皇后也知道这些事,李渊在为的时候皇家都还经营过这些勾当,李二上位后要当明君,长孙皇后也不愿皇家沾染这些污秽之事,所以那些生意全都废除了。
李二岂能不知玉太白所说,道:“此事阻力会很大,很难推行下去,百官会反对,哪怕是辅机和知节他们估计都不会赞成。”
“为何?”玉太白不解。
李世民解释道:“市井之间卖的女童一般是做童养媳的,卖男童的较少。
市井里卖的十岁以上孩童都可做一些家务,洗衣洗碗洗菜都不在话下。
再大一些的,十三四岁的都可以当下人驱使了。
只要官员和勋贵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提供衣服穿,提供饭吃,这些下人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勋贵、官员也是变相地再养他们。”
“父皇是说他们廉价,一贯钱就能买一个孩童?”玉太白自嘲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承认,但确实是残酷的事实。
长孙皇后听后心里不好受,一贯钱买一个孩童,这话着实刺耳。
而且她也有好几个孩子,妻离子散之痛自然不愿意体会,所以还争取让李泰留下来,不让他就藩。
可以想象那些被贩卖的孩子心灵会遭受怎样的重创,那些被拐卖的孩子的父母又会遭受怎样的煎熬。
李二道:“十四岁以上的男女基本都能找份活计,若不是遇上罕见的天灾,十四岁的男女基本不会被贩卖,他们已经有一定能力自力更生了。”
玉太白感到观念不同导致的无边落寞。
李二又到:“你有没有想过禁止人口买卖,会导致勋贵和官员佣人开支增大,若是他们入不敷出,会滋生很多贪腐,甚至会提议大肆征税。”
玉太白反问道:“那父皇有没有想过正处于年少的他们,都被卖给人为奴为妓,还有未来吗。
一贯钱买一个孩子的未来,一年要葬送大唐多少新鲜血液和未来?”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心脏仿佛都被捏了一下,心跳都乱了一些。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毕竟只是少数。”
玉太白心头沉重,痛彻心扉地道:“如果遇到天灾人祸,每天可不止三十个人啊?
这还仅仅只是长安,其他地方其他只会更多。
还有些孩童被虐待致死,就因他的命被买下了,难怪不少孩子去当了乞丐。
他们本该接受大唐的新政,以后应该读书识字,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为大唐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但是,但是……
他们甚至来不及长大,就没了未来!
大唐的未来又靠何人支撑?”
李二心脏猛作痛,见玉太白双眼湿润,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长孙皇后都觉得揪心疼得厉害,听玉太白这么一说,她一直不敢直视的人口贩卖问题算是彻底揭露。
这些事他们都知道,只是没有玉太白想的那么远,那句“他们甚至来不及长大,就没了未来”太过震撼,彻底掀开了这个行业的遮羞布。
说道这里,玉太白眼泪就掉下来了,玉太白想到了帮他的村民,想到了帮他的老师,想到了那段时间所有帮过他的人。
若是没有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后果真不敢想象。
难道他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帮助这些孩子吗?
“父皇,我有罪啊!”玉太白哽咽。“我之前去了一次平康坊后,因为没能力改变就不敢去了。
我心软、懦弱、害怕。
我怕我去一次就买一次,也怕没钱去做其他事。
亏我还是人称的太白金星,我葬送了多少大唐的未来,我当初就不该心软。
虽然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帮不了所有人。
但他们都还是孩童,他们本应该享受像雉奴他们那样的天真快乐,哪怕是千金散尽,我都应该把他们买下来!”
长孙皇后也哭了,泪眼婆娑。
是啊,长孙皇后就敢去看那些被贩卖的孩子吗?她看到后就能保证自己不会起同情心、不心软吗?
她能保证不再良知催动下花钱买下那些人吗?
因为知道,所以两边都心软,一个是不忍看到那贩卖孩童的画面,一个是不忍皇家的开支过多造成困难。
根本原因就是无力改变,一个是人伦道德的良心谴责,一个是心疼钱财,所以很多人都装作没看见,所以眼不见为净。
李世民呼吸的时候都有些抖,玉太白这番话对他的触动可不小啊。
玉太白泪流不止,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拍了拍他的背。
李世民都不敢看他的双眼,怕被那热泪给感染。
尤其是那句“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没了未来”更是令李世民原本坚如铁石的心都柔软了很多。
深吸了几口气,李世民下定了决心道:“太白,你说的对,若是大唐的孩童都没了未来,大唐又哪来的未来!
朕这就叫辅机他们过来商量该怎么推行禁令,禁止人口贩卖。”
玉太白朝李二行了一个正规的礼,“谢父皇!”
长孙皇后也百感交集地看着李世民,很欣慰,很庆幸。
他是个好皇帝,也还是个丈夫,更是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