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房中,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的檀香味。
说是檀香,但又多了份甜腻。
但楼非夜此刻没顾得上去管那么多,先去看司予的情况要紧。
屋子内间里,楼非夜进去将人扶起来后,才发现此刻的司予面颊嫣红如霞,呼吸微微急促。
楼非夜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温度有些热。
难道是又发烧了?
这会儿没时间思索司予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儿,楼非夜扶起司予,正打算先带他回去的时候,忽听见门口传来“咔哒”的轻微声响,随即一道人影在门外闪过。
楼非夜一怔,放下司予快步返回门口,伸手用力推了推房门,没能推开。
他试了几次后,意识到有人在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楼非夜查看屋中的窗户,也是被封紧。
“阿夜……是你吗?”
惊疑又气恼的楼非夜听到司予在喊他,赶忙又折返到他身边。
“司予?你感觉怎么样了?”
看到司予睁开了眼睛,楼非夜心下微松,可随即又感觉到不对。
司予眼眸迷蒙涣散,眼尾晕着一抹桃色,与红润的面颊相映衬,竟有种惑人的媚。
看到这样子的司予,楼非夜心神一晃。
“阿夜,屋子里好热。”
不知是不是错觉,楼非夜也感觉到了这屋子很热。
司予瘪着嘴哼哼着,仿佛真的热得受不了,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
原本楼非夜还以为,是屋中炭火烧得旺盛,因此温度会比较高。
可是现在他察觉到司予神态不对,也才意识到,屋里的热度好像越来越高。
确切地说,不是屋子里热度高,是他自己身体的温度在上升。
那温度并不是火盆燃烧过旺产生的热,而是另一种让人感到不妙的热。
这屋子不知有什么古怪。
“阿夜,我不知道怎么了……”
司予软绵的嗓音无措又茫然,那声音就像一把小钩子,抓挠着楼非夜的心。
楼非夜暗暗深吸了口气,稳住躁动的心绪。
他们如今被关在这房间里,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为今之计,先离开这里最重要。
……
楼子晗在主厅里待了一会儿,想着这会儿周风州已经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从屋里头出来。
心腹小侍正好过来找他:“二爷,周公子已经得手了,他们两个都被关在了那个屋子里。”
楼子晗冷冷一笑:“那就好。”
那个屋子里点了周风州弄来的燃情香,中了这香,即便是柳下惠也会变得疯狂。
而且燃情香和仙客来的花香融合,便形成一种毒,可以使吸入者内功丧失。
知道楼非夜已经中了圈套,楼子晗心中不禁一阵得意。
如今世道风气虽比前朝开放,公子王孙好男风的也有不少,但那都是在暗地里,绝对不会放在明面上。
最重要的是他爹平宣侯楼清焰,对此一向反感不齿。
楼子晗心中最是清楚不过,如果被他爹知道自己哪个儿子跟男人鬼混到一起,势必会严厉惩处。
正因如此,楼子晗才利用他带来的那个朋友,设计楼非夜中计。
毕竟用别人的话,楼非夜可不一定会上当。
楼子晗通过安插在红枫院里的眼线得知,楼非夜对那个叫司予的照顾有加,而那司予又看起来文文弱弱,最是好拿捏。
如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楼子晗叮嘱道:“等上半个时辰左右,你就按计划去通知我爹娘和祖母他们楼非夜的事,知不知道?”
“是。”
**
入冬之后,待在冷宫中的子书长卿越发难捱。
那是往日,今年有了些许不同。
子书长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厚实的衣裳,空冷的眸子透着一丝复杂和迷茫。
他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红衣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对方不仅没有杀他,还给他食物和新衣,连床上都换了崭新的被子。
明明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做这种善事的人。
估计他还需要自己的血,因此还不想让他死。
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子书长卿抬头看过去,但并不是那个男人回来,进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他面白无须,身穿圆领的深蓝色太监袍服。
看到他之时,子书长卿身子微微绷紧,眼神冷漠。
这个太监名叫谷大用,是负责照顾在冷宫里的子书长卿的。
但他对子书长卿十分厌恶,觉得就是因为他,自己只能困在这破败的鬼地方,没有出头之日。
因此谷大用不仅克扣掉所有子书长卿的东西,只要心情不顺了,就会过来打骂折辱他发泄。
但子书长卿毕竟是皇子,虽然从出生起就跟他的生母被关在这冷宫中,他生母死后,也没有人来接他出去,不过谷大用也不敢真的弄死他。
隔三差五还是会给他送点吃的,当然都是馊了的饭或者发硬的馒头。
谷大用进来看到子书长卿身上穿着一套新衣服,顿时一脸惊讶。
“哟嚯,居然换了新衣服,连床上都换了新被子,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见子书长卿不说话,谷大用阴冷一笑。
“这些怕不是你偷的吧?”他看着子书长卿那身衣裳的料子,这种上好的衣料岂是他一个落魄皇子能穿得起的?十有八九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
他自己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谷大用冷声道:“你给我把衣服脱下来,否则要是让人查出来你从哪儿偷的这些,你的小命就别想保住了!”
没等子书长卿说话,谷大用直接过去上手就想把衣服强制扒下来。
子书长卿极力阻拦反抗,但他瘦弱力小,哪里敌得过谷大用这个壮年的力气?
眼看身上这套新衣就要被谷大用粗鲁扯下,子书长卿又恨又气,张口狠狠咬向他的手。
“哎哟!”谷大用大叫了一声,手掌疼痛袭来,他愤怒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子书长卿被重重的巴掌惯倒,狼狈摔在地上,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甚至出现了嗡鸣声,嘴里都是血腥味。
他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红肿的掌印。
“贱东西,竟敢咬我!”谷大用怒不可遏,上前抬脚猛地踢过去。
子书长卿蜷缩在地上,护住头部,痛苦的闷哼都被他倔强地压在了喉咙里。
落在身上的踢打突然停住,子书长卿恍惚听见谷大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叫。
子书长卿抬头看过去,却见那红衣男人不知何时来了,他单手掐住谷大用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窒息感让谷大用脸庞涨红,眼中尽是惊恐和慌乱,双脚惊慌不安地乱蹬着。
“饶、饶命……”
萧容与一指点住他的穴道,随手将他扔到一边。
子书长卿已挣扎着起身,他右颊红肿,嘴角破皮,身上的衣裳被扯得凌乱,沾满了灰尘,看着狼狈不堪。
他抿紧了唇,不知为何,被这人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升起一丝难堪。
萧容与将他拎到床上坐着,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谷大用。
“他是谁?”
子书长卿忍着身上的疼痛,声音平静地开口:“被分配到冷宫里负责照看我的太监。”
“照看你?”萧容与上下扫了子书长卿一眼,挑眉冷嗤,“连个太监都能欺负你,你这皇子当得也太惨了些。”
子书长卿冷漠自嘲:“在冷宫里的人,本就连草芥都不如,我又算得上是什么皇子。”
萧容与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鲜红的薄唇勾起一丝笑。
“你不会甘心认命待在此处的,本座看得出来。”
子书长卿抬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容与松开手,把地上的食盒递给他。
“趁热吃吧。”
子书长卿没有动,盯着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萧容与肌肤苍白,唇色却鲜红如血,容颜有种邪气的俊美。
他唇角轻勾:“算是本座吸你血的报酬。”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还顺便拎走了谷大用。
**
平宣侯府,后花园暖阁处。
楼非夜忍着身上越来越躁动的不适感,他捧住司予的脸,沉声对他道:
“我们被人设计了,不管身上多么难受,都一定要尽力忍耐,我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楼非夜声音沙哑,语气却坚定果决。
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楼非夜本想直接用内力破开门,可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的内力好像消失了般使不出来!
真踏马操蛋!
以为这样就能关住我?楼非夜冷嗤,从头上拔下束发的簪子,将它折断成两截。
他从门缝中摸索到外头的铜锁,手指夹着被簪子尖端那一截,插进锁眼里鼓捣。
不一会儿,随着“咔哒”一声响,锁被他打开了。
看到楼非夜这一手,司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楼非夜赶紧回身背起司予,一脚才刚迈出门,突然迎面袭来一柄剑锋。
楼非夜大惊,连忙侧身闪避,他此刻背着司予,又中了药身体反应灵敏大大降低,被对方一剑划破手臂。
尖锐的疼痛泛开,倒让楼非夜身体内翻腾的药效消减了些。
“你是什么人?”对方蒙了面,楼非夜不知他长相。
他将司予放下,护在他面前。
对方不语,长剑疾攻而至。
暖阁这里平时就比较僻静,今日府中上下都在为寿宴忙碌,这里更是少有人来。
楼非夜深知此刻自己的情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以快取胜。
因此他干脆不顾自身防守,疾速进攻。
周风州惊讶,这楼非夜没了内力,又吸入燃情香,竟还有能力抵挡他?
就在两人交手的时候,司予指尖弹出几根银针。
周风州攻势一滞,避得开楼非夜的脚,“呯”一下被踢得摔入屋内。楼非夜见他受了自己一脚,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也顾不上惊异,立即过去扶起司予离开。
没成想他才刚带着司予出屋门,迎面就撞上了来到这儿的楼子晗。
“你怎么跑得出来的?!”楼子晗又惊又怒。
只一句话,楼非夜便知今天这一切是他设的局了。
他眸光森冷,飞身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将楼子晗擒住。
楼非夜是内力暂失,又中了燃情药,但他怒火中烧,加上有武功底子,身手终究要比没习过武的楼子晗矫健。
楼子晗见势不妙想跑,但楼非夜的手掌比他更快,钳住了他脖颈。
他一指点住楼子晗的穴道,将他扔进屋内,然后上锁。
穴道半个时辰后解开,不过他俩不用在屋中待上半时辰,就会在药物的影响下控制不住自己了。
做完这一切,楼非夜手脚都虚软发抖,浑身热浪翻涌,仿佛万蚁啃噬般难耐。
他抠了一下手臂上的伤,让疼痛使自己恢复几分冷静和力气,然后扶起司予离开。
……
楼清焰作为开国功臣之一,当年又主动交出兵权,因此直到现在,楼府依旧深受皇帝信任。
往年楼老太太寿辰,皇帝都会出席。
但今年皇帝身体不适,便派了太子代为参加。
四公主子书珑月也跟着一起来了。
子书长恒与楼清焰说了会话后,道:“孤听闻非夜早已回京,怎么今日却不曾见到他?上次他随侯爷来宫中参加宴会,孤便想与他说说话,可惜一直未有机会。”
楼清焰赶忙道:“犬子此刻应当是在他祖母那儿,老臣这便让人去叫他过来。”
他刚派楼荣出去把楼非夜找来,没过一会儿楼荣又匆匆折返回来,他脸色凝重,附耳向楼清焰汇报。
“侯爷……刚刚有下人发现世子爷在后花园暖阁处与……与男子厮混,现在二夫人和老夫人都知道了。”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把楼清焰轰得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即便是震怒和不可置信。
“你快过去看看!”
“是。”楼荣应声后,忙赶去后花园。
“侯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子书长恒问道。
楼清焰虽极力掩饰,但面色仍透露出一丝僵硬和难看。
厅中不仅有子书长恒兄妹,还有其他宾客,楼清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否则楼家颜面何存?
因此他极力压下心里的惊怒,回道:“发生了点小事,殿下不必在意。”
此时,冯蕊已带着仆婢们来到了暖阁外。
她们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出暧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