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记忆
回到家中已是7点半了，妻子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
虽然她不清楚丈夫林安为什么突然要转店改行，也不知道女儿小婷为什么在学校表现反常，更不清楚儿子小宇这个活宝进门就抱着自己大喊大叫为了什么。
但她会用自己最温柔的话语，最可口的饭菜来慰藉这个小家中的每一个她深深爱着的家人。
“妈，你知道吗？小婷要去爬雪山，你说她能行吗？她可是有哮喘的，会发病的，不过去爬雪山也不错，你可以陪她在酒店泡温泉，我和老爸做你们的‘替爬’，拍很多漂亮的雪山照片给你们带下来。”儿子小宇一向进门就是这样，拉着妻子说起今天在学校、在外面的事情，就絮絮叨叨的不停。
妻子听了，惊慌起来，看了看小婷，又盯着林安问道:“你答应这两小只要去爬雪山？你不知道小婷的病吗？不行不行，你个猴孩子赶紧去洗澡，满身的汗，臭烘烘的。”一边说话一边作势要对着小宇的屁股来了一巴掌。
小宇连忙跑开，妻子的这一巴掌和以往一样，不出意外的落空。
林安看着眼前如今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眼睛里起了一层雾，多久了，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面了，女儿乖，儿子闹，妻子对谁都无可奈何，只能对着自己发脾气。
小宇跑开，林安接着张开双臂抱住妻子，说道:“没有，没有，这不是把店转让出去了吗？想着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旅游了，每次暑假都是辛苦你自己带他俩，这不就和他俩提了一嘴想去哪玩，这两小只就闹开了。”
搂住妻子，掩饰住自己双眼起雾的窘相，但却刚好没有逃过女儿小婷的眼睛。
林安察觉到小婷的眼睛中有怀疑，有震惊，还流露出了些许惊慌。
“你和妈妈慢慢聊，我也去洗澡了。”小婷躲开了林安的眼神，放下书包，直奔林安和妻子的主卧卫生间跑去。
“别瞎答应他俩，一个体弱多病像是林黛玉，一个胡蹦乱跳像孙猴子，没一个省心的，还有你，今天去学校老师怎么说？”妻子在林安怀里不住的拍打着林安的后背，把对儿子胡闹女儿冒失的脾气全部发泄出来。
林安收拾心神，慢慢放开了妻子，缓缓地说道:“没啥大事，就是上课开小差，不注意听讲而已，一会儿吃过饭我和她再单独聊聊。”
“那行，你也去和儿子一起冲一下，把衣服也换下来，晚上我洗了，身上一股子怪味。”妻子一边絮叨，一边往厨房端菜去。
林安看着女儿随手放着的书包，想到了她整天神神秘秘的写的那些东西，也再次想到了女儿奇奇怪怪的话语，不免好奇心起。
拎起她的书包向小婷的卧室走去，关上房门，悄悄的打开书包，一个深棕色的笔记本十分显眼的在一堆书本中间。
拿出，打开，密密麻麻写了好多。
林安震惊！
《末世物资准备单》这是这个笔记本打开后第一页上面的文字。
又往后面简单翻看了几页，确定了，林安确定了。
看样子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回穿的，女儿小婷也是。
怎么办？该怎么和她沟通？将自己也是回穿的事情告诉她吗？
林安心乱如麻，暂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连忙将棕色笔记本原封不动的再次放入小婷的书包，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到客厅。
“你怎么在小婷卧室？冲澡了吗？快去换件衣服。”妻子见林安从小婷卧室出来，问道。
“把她书包放到房间”林安拉起身上的衣服闻了闻，接着说道“还真是，我现在就去换。”
尴尬的笑着，拿起换洗衣服钻进了儿子正在冲澡的卫生间。
“爸，我好了，你洗吧。”小宇说着便兜起一个裤衩跑了出去。
林安趁着冲澡的时间，再次理了一遍那幕不堪回首的回穿的经过。
敞怀-按动启爆器-爆炸-失去意识。
痛苦！十分的痛苦！
庆幸！万分的庆幸！
自己竟然重活一回，但女儿小婷是怎么回事？
洗完，穿好，走出卫生间，吃饭，闲聊。
这一段时间林安有些恍惚。
“老林，帮我收拾碗筷。”妻子在厨房的一声呼唤，叫醒了恍惚的林安。
“哦，好的，好的！”林安赶忙答应，收拾起了桌子的碗筷往厨房走去。
“你怎么了，进门还好好的，怎么吃饭的时候像是丢了魂？别忘了一会儿和小婷聊聊。”妻子敏锐的发觉了林安的状态不对。
“没事，刚才吃饭时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跑神，我现在就去找她好好聊聊。”林安将自己掩饰的很好，说完便放下收拾过来的碗筷往小婷的卧室走去。
敲门，进去。
“爸，你怎么来了？”小婷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回头看到林安打开房门站门口，好奇的问道。
“没事，我可以进来和你聊聊吗？”林安和妻子一向注意保护两小只的小隐私，轻易不会擅闯他俩的卧室，更不会窥探他俩的隐私。当然，今天查看小婷的笔记本是个例外。
小婷眼神又流漏出了一丝慌乱，怯怯地说道:“可以，是不是陈老师和你说什么了？我保证我没有早恋，班里面都是胡传的。”
“没事，爸爸只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可以吗？”林安得到了女儿的许可，轻轻的坐在写字台旁边的床上缓缓说道。
因为末世降临，女儿小婷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末世之中的家门外、避难所外所发生的一切，林安将自己在末世之后的种种，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大致讲了一遍。
“所以那个妈妈和哥哥不是去另一个避难所工作了对吗？”小婷泪流满面的问道。
“是的。”林安沉痛的回答。
看到女儿如此这样，林安便更加肯定了小婷和他一样，是回穿回来的。
因为他讲的故事里没有掩盖妈妈和哥哥去世的片段，相反去避难所工作是二人去世之后自己讲给小婷的。
“爸爸。”小婷抱住了林安，大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也吵到了妻子，敲门问询，被林安找了一个比较蹩脚的理由先挡了出去，让妻子再给他和女儿一点时间。
“小婷，先不要哭了，告诉爸爸你是怎么回事吗？”林安安抚着小婷说道。
在小婷口中，末世的故事又是另一个版本。
末世降临，小女孩因为哮喘，惧怕极寒，父母和哥哥对她分外照顾，在物资紧缺的那段时间，父亲和哥哥每日外出寻找物资，母亲则陪伴小女儿在家里，母亲将所有保暖的衣物、被子都裹到小女儿的身上，还将小女儿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怀里，为她取暖。
但极寒之下，千里冰封，社会秩序荡然无存，生存必备的保障物资全部匮乏，社会机构失能，电力、供水、通讯、燃气、暖气等全部断供。
家人的所有努力也不能换回极寒之前的生活保障万分之一。
外有极寒的恶劣天气，内有文明崩坏失序的烧杀抢掠。
一个身患重病的小女儿在家人的呵护下又如何艰难求存。
一次又一次不可避免的犯病，父亲和哥哥一次又一次拿着仅存的物资去外面求换回来一点点小女儿保命的药品。
直到一天，自己又突然犯病，家里也没有了存药，父亲和哥哥还没有换药回来，母亲便独自出门换药，再没回来。
父亲和哥哥回来了，带回来了小女儿救命的药品，却再也见不到母亲的归来，小女儿想到了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但面对父亲找寻母亲未果却带回一个消息---母亲刚好遇到避难所的人，去那里工作了，可以换回小女儿最需要的药品。
这个谎言的消息十分拙劣，但小女儿仍愿相信，仍在期盼自己的母亲在哪一天，突然伴随着温暖的阳光回到自己的身边。
直到小女儿与父亲哥哥也搬到了避难所，直到一日父亲独自回来，再次带来一个拙劣的消息---哥哥也去妈妈那个避难所工作了。
小女儿再也坚持不住了，昏迷了过去，最初不是她不能醒来，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小女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每天父亲早出晚归，医护所里身旁的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小女儿就像在一个漆黑的盒子里，可以听到外面所有的话语，可以感觉到外面所有的动静，但自己就是不愿出声，像一个正在玩捉迷藏的小女孩一般，不愿别人找到自己。
父亲参与了异能赋予实验，她知道。
小女儿很想拦住父亲不让他去，可盖住自己的漆黑盒子阻拦了她的一切。
小女儿知道父亲之所以要去，是因为医护所的医生告诉父亲，只要他去了，就可以给自己同样进行一种已经成熟的异能赋予，那种异能可以提高身体机能，可以治愈自己的哮喘，也有很大概率可以使自己从昏迷的植物人状态清醒过来。
父亲去了，自己也被推进了另一间治疗室，一阵奇香袭来，小女儿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次有了意识，是又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她很想响应，但漆黑的盒子仍旧阻拦着她。
父亲更忙了，听医护所的医生谈起了父亲，父亲成为了避难所异能者组织的一员。
又听医护所的医生谈起了父亲，父亲成为了异能者组织的一个小队队长。
小女儿很高兴，父亲在努力，自己也要努力。
因为她发现漆黑的盒子透出了一点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是小女儿自我的希望；因为她还发现，自己的呼吸顺畅了许多，从未有过的顺畅；因为她又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好像增强了，以往的种种，只要自己见过的都能详细的回忆起来，记起来……
直到一天，医护所里又传来父亲的消息，从一位一直照顾她的护工口中得知，父亲在打击暴力黑恶势力的一个据点的战斗中牺牲了。
那一刻，小女儿感觉漆黑黑子里再没了一丝光亮，感觉天旋地转世界崩塌，自己一直在向下坠落……坠落……
醒来，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打开门，又看到了温柔的母亲，又看到了嬉皮笑脸的哥哥，又看到了每日忙碌的父亲。
她又关上门，狠狠地掐着自己大腿内侧，很疼，钻心的疼。
不是梦，这真不是梦。
呼吸……呼吸……呼吸
咽喉中再没了涩涩的感觉，胸口也有了前所未有的轻快。
冲到哥哥屋子里，随便拿起一本高二年级的书籍，胡乱翻看，合上，回忆，没有忘记。
再掐大腿一下，依旧很疼，钻心的疼。
看着哥哥在床角落惊恐看着自己的眼神，冲上去，抱住哥哥，狠狠地亲了一口，不对，以往的相处不是这样，又狠狠的在哥哥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哥哥大叫，母亲慌乱的跑过来，哥哥告状，母亲骂她疯丫头。
她笑了，笑的很开心。
……
林安听着女儿小婷的故事，看着小婷脸颊不断滴落的泪滴，抱住了女儿。
“好了，小丫头，我们俩回来了，妈妈和哥哥也完好如初，不是吗？这次我们俩个保护他们，好吗？”
林安与女儿小婷达成了攻守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