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宁没注意他神色变化,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了一只淡青色的瓷瓶,递给蛊砚安。
“这是用冰晶娑罗果炼制的药丸,若是血蛊发作,能短时间克制你体内的血蛊,助你恢复清明,还能减少血蛊发作次数,只可惜只有九枚。”苏景宁看着瓷瓶有些可惜。冰晶娑罗果有限,一枚娑罗果炼制出九枚已经是极致了。
“冰晶娑罗果?你出海了!”顾砚安声音微紧,眸底带了担忧。
冰晶娑罗果,长在东海浮岛,可那岛数年前就沉了,他曾出海寻过,浮岛附近海域风浪极大,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浪卷入海里,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渔民也不敢轻易踏足。
“没有,东海的浮岛沉了,这是师姐给我的。万毒谷当年移栽了一颗冰晶娑罗树,如今已经长成了,是万毒谷圣物,只结了两枚果子,师姐给了我一枚。”苏景宁并没打算和他说自己出海的事。
听她说没有出海,顾砚安眼底的担才消去,握紧了手中的瓷瓶。
“谢谢你,宁宁。”
“虽说这冰晶娑罗果解不了你体内的血蛊,但既然找到了能克制血蛊的法子,便也算还有一丝希望,阿砚,你的血蛊总会寻到法子可以解的。”苏景宁双眸晶亮,望着顾砚安,朝她摇了摇头,眼底尽是希望。
“嗯。”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含笑,眼底温意缱绻。
解蛊之法他寻了这么多年,除了查到冰晶娑罗蛊有抑制血蛊的功效,其他的便没有半分线索。可他相信,只要人活着,终归是会有办法的。
“小姐?”
云雅手中端了一摞小册,面上带着喜色,从外屋进来,见苏景宁的斗篷搭在椅子上,四处看来眼,没看到苏景宁,出声唤道。
结果抬头便看见了后窗屋檐下的两人。看见顾砚安眼底闪过惊愕。
这院子里的暗卫看来得在添几个了。
云雅看了眼顾砚安随后才和苏景宁道:
“小姐,北阳王府今日送了礼书过来,老爷和夫人让您回府后过去一趟。”
“礼书?”苏景宁面上带了疑惑。
“是您与顾世子的婚期,老爷说下月二十八是个难得的吉日,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说,便先定下了。”
苏景宁怔愣了半晌,耳朵微红。看向顾砚安,声音带了几分娇软:“婚期?你刚刚怎么没说。”
这婚期比她预想的要早一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准备要和你说的。”顾砚安看到了她微红的耳尖,眼底蕴了笑意。
戊月二十八,苏景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敛了些,眸底多了几分犹豫,半晌,轻呼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她转身朝云雅道:“云雅,我晚些再去阿爹阿娘那,你先出去吧。”
“是。那我让人先去传话.”云雅行礼退下。
独留了苏景宁和顾砚安。
“怎么了?可是觉得日子不太合适,不行的话,我找人另算。”顾砚安以为她不满意这个日子。
苏景宁摇了摇头,眼底仍带了犹豫,走到园中的玉兰树下拂裙坐下:“日子没问题,阿砚,你先坐。我有事要与你说。”
婚期定在了下月二十八,看来老王爷的病情加重了。
可如今看来,阿砚还不知道老王爷病情的真相。她之前一直以为老王爷之所以瞒着阿砚,不让阿砚知晓他身中剧毒,是因为不想阿砚替他担心。
可后来她一直在查当年给阿砚下蛊之人,她才隐隐觉得,老王爷之所以瞒着阿砚,不仅仅是不想让阿砚担心,极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当年给老王爷下毒之人和给阿砚下蛊之人是同一人,亦或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指使的,但这人能让佣兵数十万的北阳王也有所忌惮。
阿砚重情,他可以不追究往日自己的事,可这些年老王爷待他如亲子甚至胜过亲子,若知老王爷中毒真相,必然不会放过下毒之人。
但是老王爷怕那人察觉阿砚的身份,所以,老王爷不想阿砚因为他掺进这趟浑水中。
可苏景宁知道老王爷于阿砚的意义,老王爷当年将阿砚救出,带回北疆,又亲自在身边教养,替他寻医治病,给他新生,给他一个可以立命安身的家。应该说,当年若是没有老王爷,便不会有今日的顾砚安。遇见自己之前,老王爷或许就是阿砚唯一的温暖了。所以前世老王爷暴毙之后,阿砚才会性情大变。
她明白老王爷的苦心,可他也知晓突然失去至亲有多痛,所以她不想瞒着阿砚了,她不想阿砚与她上一世一样,独留一生的悔恨和遗憾。至于老王爷的担忧,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会守在阿砚身边,与他并肩而战。
顾砚安见她突然一脸肃色,走至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怎么了?”
“阿砚,老王爷旧疾突发,你可知是为何?”苏景宁看向顾砚安,声音清柔。
顾砚安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见她的神色,心底生出几丝不安。
“我父王有心疾,不久前他不小心摔下马,才导致旧疾突发。”
苏景宁沉吟半响,眼底带了几分不忍:“半年前,我大师兄入京,我阿爹曾托我请他为一人解毒。”
“那人......是我父王?”顾砚安似是猜到了什么,他顿了许久,才出声问道。
苏景宁垂眸,点了点头。
“老王爷的毒,师兄已替他解了.....只是,老王爷中毒已深入肺腑,即便是解了毒,王爷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老头儿中的是何毒?”顾砚安眉眼低垂,似是在掩着什么情绪,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佛串。
“王爷所中之毒,乃剧毒流殇。”苏景宁薄唇轻启,道出了北阳王所中之毒。
顾砚安再听到剧毒流殇几个字时,身形一僵,随后浑身怒意暴涨,眼底腾起一片杀意。
剧毒流殇!
他明白为何老头要瞒着自己中毒的事了。
流殇剧毒,这世间除了那人,怕没有人再能拿出这般剧毒了。
沈梵音,你欠我的,欠北阳王府的,是该要还了。那染满鲜血的尊位坐久了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阿砚!静心!”苏景宁看着眸底漆黑阴冷,浑身戾气渐涨有些失控的顾砚安,眉间担忧尽显伸手握住了他攥紧双拳的手,清冷出声在他耳边提醒道。
顾砚安听见了耳边她的声音,缓缓调息,慢慢抑制住了身上暴涨的戾气。
才抬眸看向望着自己满眼担忧的女孩。
“阿砚,你知道是何人给老王爷下毒?”看他的反应,苏景宁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顾砚安点了点头:“嗯。”
他闭了闭眼,隐下了眼底的杀气,声音带了几分冷沉:
“当年北阳王妃之所以难产,是因为此毒,北阳王世子病逝,也是因为从娘胎里带了毒。”
苏景宁一怔,她没想到原来当年北阳王妃难产并非意外。
两条人命,这下毒之人究竟与北阳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犹豫了一下欲开口说什么,就被顾砚安的动作打断了。
“宁宁,我得回府一趟。”
他站起身,声音如往日一般清朗,甚至平静的毫无波澜。可苏景宁却看到了那双暗如子夜的冰眸里,似在压抑着什么,犹如漫天焰火,散发着地狱摩罗般的危险。
他转身往外走,一身黑衣似要融入黑夜。
“阿砚!”苏景宁突然起身唤住他。
那抹黑色身影顿住了脚步。
“阿砚,你应该明白老王爷为何要苦心瞒你,所以阿砚,不要冲动。好吗?”苏景宁声音低柔朝他身后说道。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还是那般平静,只是那浑身骇人的气息敛了几分。
“好。”
说完那抹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