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府兵送苏景宁离开。
苏景宁问道:“打了多少板了?”
“回二小姐,三十一板了。”府兵低头回道。
“嗯,留她一条命吧,别让她死在苏府,脏了苏府的地方。”苏景宁声音冷了一分。
府兵是个机灵的人,立马会意,她们二小姐向来就温柔善良。
“是,二小姐放心。”
苏景宁没理他,只是轻声对落在身后的云雅说道。
“云雅,我们回去吧,这外面可太冷了!”
“好,小姐。”云雅撑开伞,替苏景宁挡住了风雪。
回到自己暖阁,就看见了在屋里等了许久的月寻。
“月姑娘来了?”云雅缓缓朝屋里一身紫色罗裙的女孩行了一礼。
“云雅,出去吧,别让人来打扰。”苏景宁将狐裘递给云雅,并叮嘱。然后和月寻进了里间。
月寻是她小时候因病,在江南外祖家休养的那几年在路边救的小乞丐。那会儿月寻被人为了一个馒头差点打死,她刚好路过就救下了她,那之后月寻就日日跟在自己身后,赖上了自己。她没办法,就将月寻留在了身边。
后来她发现月寻在算账经营方面极有天赋,她就找了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又给了她五万两银票,让她试着做些买卖。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个江南女首富,如今府中除了云雅,云清没人知道月寻和自己的关系。
前世,穆凌之所以能成功登上帝位,少不了月寻的金银堆砌。
“小姐,怎么才几月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我听说你寒症又犯了,特意从江南带了许多名药,我把它放在了风亭楼,记得让人去取。”月寻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眉目婉约,声音娇软。看见苏景宁瘦了许多,担心的不行。
“知道了,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苏景宁倒了杯暖茶,递给了月寻。
“小姐,你说,月寻若能做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小姐完成。”月寻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认真。
“我想知道两年内能否将风亭楼开遍大周,甚至开到大周边境四国。”苏景宁看着月寻,眼中的野心没有一点掩饰。
月寻心中一惊,小姐这是要…
“我要建一个能观听四海的风亭楼。”苏景宁沉声说出了月寻心中所想。
“风亭楼这些年生意很好,江南超过半数的产业都在风亭楼名下。当年小姐怕暴露给苏家带来麻烦,所以一直让我停留在江南。但江南富庶,这些年积攒下的积蓄足够在半年之内在大周各个大小城镇开上一间风亭楼了。至于其他四国,除了南境的南越国与风亭楼有生意往来会快些,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其他三国,我不能保证两年内能否做到。”月寻缓声回道,心底已经认真在盘算怎么在各地开楼了,就差拿出算盘来了。
“不必太过着急,缓缓扩展,别让人起疑,只要在两年内能掌控大周往来情报就行。特别是边境,和帝都。若是银钱不够或有其他问题随时派人通知我。”苏景宁沉思良久后才吩咐。
“是,月寻定能为小姐建好风亭楼。”月寻神情期待激动。
苏景宁看着好笑,这丫头问都不问自己为何要建一个情报网网,就已经要磨拳擦掌想要去办了。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要建一个情报网?”苏景宁挑眉问道。
“小姐自有小姐的用处,月寻只要能替小姐办好事,为小姐分忧就好。”月寻低着头回道。
苏景宁心中一暖,看着还好好活着的傻丫头,上一世月寻为救自己被刺身亡,这一世她要好好护住她,让她给自己赚一辈子钱。
“好了,记得万事小心,以自己安全为先。”她柔声叮嘱道。
“知道了,小姐。”
“我有些乏了,你先离开吧。”她闭上眼朝月寻挥了挥手。
月寻穿上了黑色斗篷,朝她行了礼,才从窗户翻了出去,转瞬间消失不见了。苏景宁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被发现,因为月寻账算得极好,轻功也是顶级的,苏府的侍卫几乎没有她的对手。
她要将天下消息流传都尽数握在手中,这样才能随时防备各方对苏家的明枪暗箭,保苏家在阴诡晦暗的朝堂中不被沦为任人拿捏的棋子。
“小姐,该喝药了。”云清端着黑漆漆的药走了进来。
“放那吧,我一会儿自己喝。”苏景宁看见药就头疼。
“不行,夫人吩咐我要看着你喝完。这药是苦了点,但这方子是二夫人特意请江南名医开的,对你的寒症有奇效,小姐再坚持喝半年,说不定小姐的寒症就好了。”云清苦口婆心的劝着,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喝药。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喝。”苏景宁知道这丫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自己懒得听,端着碗猛地将药灌了下去。苦的舌头直发涩。
云清急忙递给了苏景宁一颗蜜枣,让她改改嘴里的苦味。
含了个蜜枣才去了嘴里的苦味。
“云清,我乏了,我想眯一会儿。”今早起太早了,这会困的很。
“那我服侍小姐睡一会儿。”
苏景宁一睡就睡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
苏景宁睡了一下午,头脑睡得昏沉,便穿好衣服,想去院子里清醒清醒。
一出门就看见了在她院门前探头探脑的几个女孩。
“二姐”几人被发现了,同时喊到。
苏景宁眉眼一弯,柔声道“快进来。大冷天的,在雪地干什么?担心别冻着了。”
“快坐,冷死了,快烤烤,暖暖身子。”苏景宁让她们坐在了自己的暖炉旁,然后自己才坐下。
苏景宁看着三个女孩子,心中微痛,这才是她的血亲姐妹,前世自己却为了两个外人伤她们至深。
苏家只有五个女儿,她还有个庶出的姐姐,苏家大小姐苏洛菁,姐姐自幼待她极好,只是两年前嫁给了城阳侯府次子裴清萧,裴清萧年少有为,如今被外放做官,在南境祁州做祁州知府,姐姐也跟着他每年年关才能回家。
这是二叔家的两个女儿,苏家四小姐苏洛葶和苏家六小姐苏洛晚。还有三叔家的五小姐苏洛舒。
苏家向来极重嫡庶,侍妾在苏家的地位比下人还低,因此苏家庶出的儿女都只能由嫡母抚养。也因此苏家向来门楣干净,家宅安宁,从未有过纷争。
苏家百年将门,国之栋梁,因此苏家儿女皆要学习兵书武学,排兵布阵之道,她们兄弟姊妹们自幼一起习武读书,感情极好。
“你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是做什么呢?”苏景宁声音轻柔。
“二姐,我听阿娘说了今日的事。想来看看二姐,但怕扰着二姐休息。”苏洛葶一身烟绿色云锦袄裙,容颜清丽,性情温柔,被二婶婶养的书香知礼。
“二姐,你可好些了,这些日子我们想来看你,可阿娘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来,说我们太吵了,会打扰二姐养病。今日还是我们偷偷出来的。”年纪最小苏洛晚梳着利落的随云鬓,一袭浅粉色锦缎桃花袄裙,腰间别着一个赤红色骨鞭,小脸圆润,看着古灵精怪。
“这丫头,一听是陈若芙害的二姐落水的,气的拿着她的赤骨鞭,要去给二姐报仇,好不容易才将她拦下,二伯母罚她抄书呢,她却偷偷溜出来了。”一盘和苏洛葶一般大的一袭鹅黄色绒裙,眉目明艳的苏洛舒看着小妹,摇着头笑道。
“真的?晚儿又惹二婶婶生气啦?”苏景宁宠溺的看着苏洛晚。她是苏家最小的女孩,虽是庶出,但二婶婶一连生了三儿子,没有自己的女儿,因此对两个庶出的女儿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可这个小女儿却自幼被兄长姐姐们宠惯了,性格跳脱,实在是令二婶婶头疼。
“没有,我只是想去给二姐报仇,那陈若芙竟如此恩将仇报,伤害二姐,真是枉我还叫了她那么多年三姐!”苏洛晚眼神愤恨,她向来不太喜欢那个矫揉造作的三姐,一点都没有她苏家的将门之气。
“你呀!难怪二婶婶生气,那陈若芙虽伤了我,但阿爹将她逐出苏家了,阿娘又罚了她七十大板,这些就够她受的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个外人了,你又何必和一个外人置气呢?”苏景宁伸手点了点苏洛晚的额头,轻声开解道。
“好像也是,二姐说的有道理,是晚儿想岔了。可是,阿娘若是发现我偷跑出来,没有在房里抄书,定会罚我的。二姐,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你得救我。”苏洛晚抱着苏景宁的胳膊撒娇道,模样俏皮可爱。
“不行,二姐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寒症又犯了,你别想了,等会儿乖乖和我回去。”苏洛葶柳眉轻蹙,面容严肃的看着自家妹妹威胁道。
苏洛晚向来怕她这个姐姐,身子一抖,抓着苏景宁的手更紧了,还躲到了苏景宁身后。
“我不!”
“苏洛晚!”苏洛葶更生气了。
“哈哈哈哈,好啦,你们姐妹俩怎还像小时候般喜欢吵嘴。”苏景宁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又柔声对苏洛晚道。
“二伯母那么温柔,怎舍得真罚你,不过是想让你多读读书,写写字。”
“我可不想整日读书写字,弹琴跳舞的,我苏家满门将才,哥哥姐姐们个个身怀绝技。我也想要练好赤骨鞭,日后可是要上阵杀敌,做个所向披靡的女将军的。”苏洛晚嘟着嘴不满道。
苏景宁苏洛舒几人好笑的看着她,竟一时间没法反驳她。
苏景宁看着她,想起来前世,晚儿后来真的去了北境,挥着她的赤骨鞭,晓勇无敌,成了苏家的小晚将军。只是后来苏家军中生了叛徒,父兄们战死,是她拼死将兵符带出了北境,交给了自己。她死的那年才十七岁,本是灿烂耀眼的年纪 ,却死在了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她说的对,苏家满门将才,百年来从不出废物,她们这一辈,苏家六位儿郎皆十岁便上阵杀敌,个个少年英雄,护卫大周。
苏家的女孩也是自幼文武皆通,兵法布阵,无一不精。四妹妹是阵法奇才,前世穆凌苦寻的苏氏阵谱不过是四妹妹无聊,随手编篡的苏家零散阵法。五妹妹对兵甲器械十分敏感,苏家铁甲军用的弓弩经她改良后便可百步穿杨,使苏家铁甲的黑铁弩名震北境。
可前世她这几位惊才艳艳的妹妹最后都惨死在了穆凌的一声苏家叛国,满门尽诛的命令之下。
这一世,她要护好妹妹们让她们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姐妹几人在苏景宁的暖阁里一起用了晚膳,又欢欢喜喜的说了许久的闺房话,才各自回府。
第二日一早,下了许久的雪停了,竟出了太阳。
苏景宁正在用早膳,云雅就匆匆进来了。
“小姐,陈若芙没死,只是被打的血肉模糊,伤的不轻,昏迷不醒。”
苏景宁手一顿,问道。
“阿爹阿娘那边怎么样?”
“夫人知道后,让人将她先送去郊外的庄子去了,让她醒了立刻离开。夫人说,她不想再看见陈若芙。”
“老爷今日一早就和派徐叔对外宣称,苏家养女苏若芙不顾苏家十年养育之恩,谋害嫡姐,恩将仇报,遂即日起,去除苏姓,改回本名陈若芙,自此以后与苏家再无任何瓜葛。”
“当年老爷夫人收养陈若芙之事京中世家大都是知道的,这些年苏家是如何对她的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外面的人都唾弃陈若芙是个恩将仇报的毒蛇,她就算想留在帝京,怕是也活不下去了。”云雅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这几日留意府中的人,谁有异动,不必留情,把府中给。”苏景宁放下手中的碗筷,用手帕轻拭嘴角。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苏景宁声音又轻又浅。
“是”云雅留意了一眼苏景宁,小姐似乎心情不好。
苏景宁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寒风入隙,冷得蚀骨。苏景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白。
陈若芙还不能死,她要让陈若芙和穆凌一起生不如死,她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珍视的东西被自己一点点毁掉,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蚀骨灼肤的痛,她要让他们一起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前世,害了苏家之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用尽下作手段,哪怕成为前世的自己所厌恶不耻之人!她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