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放下马刀。
一身灰袍,被鲜血染的通红。
身前黄沙上,成片状的尸体,被切割的甚是零碎。
“阿弥陀佛,助你们一家团圆,小僧的功德簿,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空虚很高兴。
外出积攒功德,比坐在寺中念经有趣多了。
不过他并没有骄傲。
因为天底下,还有更多人,需要解救。
“任重而道远啊。”
叹息一声,空虚觉得肩膀担负的责任很重,抬首辨认下方向,寻着隼关去了。
……
霍织织打听到,许茂林这几日休养的很好,已可下床行走。
身体复原指日可待。
距他兑行诺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陈氏把自己当年的陪嫁首饰,从箱底取了出来。
金钗银坠,珠串玉镯,应有尽有。
霍织织面对铜镜,一件一件的试戴。
镜中美人笑靥如花,含羞带怯,娇美不可方物。
陈氏立在旁边看着,感叹女儿大了,思及亡夫,不免伤心抹泪。
铺外,一名挎竹篮,沿街叫卖鸭蛋的七岁童儿,脚步飞快的闯了进来。
“陈姨!出事了!许家不干人事!”
童儿是街坊邻居家的孩子,乳名六哥,时常来往走动,关系不错。
陈氏闻言从里屋出来,见童儿义愤填膺,嘴里不干不净的乱骂,不由皱起眉头。
“究竟怎么了?”她问。
“陈姨,许家放出话了,说织织姐不检点!与和尚厮混不说,还夜闯孙府,不顾廉耻,欲寻许茂林交欢!还说他们家三公子誓死不从,坚决抵触婚前行为,为此,织织姐恼羞成怒,指挥和尚对他动粗!”
陈氏如遭雷劈,身躯微晃,急道:“不、不是这样啊……织织是去孙府救人的,若不是她,许三公子早被妖物……”
童儿道:“陈姨!您还没看出来么?这是他们在泼污水呐!如今城里城外,都传遍了!所有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在编排织织姐如何放荡!什么大德院的女来客,菩萨像前露水情,妖女战群僧,林林总总,怕不下几十个回目了!”
怎、怎么可以这样?!
陈氏一时气火攻心,若非扶着门框,估计就要从台阶上跌下来。
“杜撰,都是杜撰!为何要如此毁人清白?!我要报官,我要找太守!”
童儿虽年幼,却心智早熟,见对方气的厉害,忙放下竹篮,过去搀扶。
“陈姨,如今哪有官府?都是土匪窝罢了!再说,去那种地方,没有千八百两银子,进去容易出来难!”
天空滚雷阵阵。
厚重云层遮掩住阳光,不消片刻,已然下起雨来。
童儿伸手抚抚陈氏后背,帮其顺气。
“陈姨,此事街坊们都知道了,大家伙均气不过,哪家茶馆胆敢胡说八道,保准把它砸了!清者自清,他许三公子干的好事,孙府一清二楚,只要能请他们出面……”
“我去!”
后方门帘一挑,卸下首饰,洗掉妆容的霍织织,换了身朴素衣裤,撑伞而出。
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此时脸上看不出喜怒,十分平淡,就是指关节捏伞捏的发白。
“小六哥,有劳你照顾下我母亲。”
嘱托一下,霍织织向外便走。
陈氏急忙提醒:“孙府家大业大,你可要好生与人家商议,千万别生出事来!”
……
下雨了。
淅沥雨丝,落在山门前的石板上,噼啪有声。
枝头泛黄枯叶被打落,混着雨水沾在地上。
善远取来雨伞,分给众人。
青根、夙蓉作妖依旧,二人合撑一伞,腻在一块。
小赤丫抱着黑猫,撑了一把伞。
青空却拒绝了。
面对善远不理解的眼神,他只轻描淡写道:“佛爷带刀不带伞。”
不知为啥,尽管善远听不明白,却不耽误他肃然起敬。
万幸当世没有‘装逼’一词,善远只是觉得这位祖师爷,言行举止异于常人,酷爱人前显圣。
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大族孙府。
在接连演练三日后,夙蓉总算想起正事,拉着他们,准备去讨要那幅鬼王图腾。
“小叔子,嫂嫂我看中的东西,绝不是寻常之物。那幅图腾,可是大有来历,乃是能叩开大漠一处秘境的敲门砖。”
任由雨水淋身的青空,狠狠瞪她一眼,没搭话。
夙蓉双手抱着青根左臂,窈窕身姿,恨不能全贴上去。
说起来,她也算落霞隐的得意弟子。
道法略有小成,按理说,不至于如此放纵。
毕竟道家讲究清心寡欲,有很多方法约束心境。
怀就坏在,夙蓉此女,心眼太多,不甘苦修苦熬,成天琢磨着得大道的捷径。
在伏虎岗拿黑猫,去孙府捉妖换图腾,皆是为此。
她想法挺好,却忘记了,修道之根本,乃是修心。
旁门左道,或可增加道行,但越追求,越会与大道偏离。
道心一旦不稳,就容易走火入魔,被约束的七情六欲,不仅会冒出头,还会更加热烈。
“小叔子,想不想知道,大漠秘境里,埋着啥东西?”
青空不想理她。
我管它埋什么?
能有虎爷口中的大富贵好么?
他打定主意,趁这次下山,赶紧把戮仙神剪弄来,省的夜长梦多。
夙蓉见他不吭声,便咬着嘴唇,委屈的对青根道:“他、他都不愿叫人家一声嫂嫂……”
语气柔弱至极,表情将哭未哭,我见犹怜。
青根瞥她眼,觉得莫名其妙,抬手在其屁股上大力拍了一把。
夙蓉雪雪呼痛,媚眼如丝,用手指悄悄去掐对方腰间的肉。
二人打情骂俏旁若无人。
青空、善远、小赤丫见怪不怪,全当没看见。
等来到孙府门前的时候,正遇见前来讨说法的霍织织。
许茂林如今就在孙府休养。
得知霍织织上门,他自觉没脸面见她,只能托病不出。
孙家管事孙来福,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霍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寻常人的秘事漏了底,不得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你倒好,还能走街串巷。”
霍织织晓得对方有势力,被揶揄一句,心中难受,又不敢发作,只能道个万福,柔声细语道:“个中实情,大管家定是晓得的,何必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小女前来,非是兴师问罪,只想问问许茂林,是否知晓外面所言。”
孙来福捏着唇边八字胡,呵了声:“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你一介女流,不自检也就罢了,怎还三番五次,逼人入赘?如今你名声在外,许三公子又是清白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又岂会见你?”
霍织织不免气苦。
但她心中,却觉得许茂林是不知情的。
毕竟二人自幼相识,又有一桩情缘,纵使结不成连理,也不至造谣中伤。
“喂,你这荡妇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啊!”
立在孙来福身后的一名家丁,抱着膀子打趣:“怎么,犯下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害怕嫁不出去,想找许三公子强买强卖?呵,老子最瞧不起这样的女人!识相的,哪里来哪里去,一身骚味,别熏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