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铺的手艺,与大饭庄相比自然不如。
好在老板不昧良心,用料用菜十分讲究,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喝完酒,又吃了个肚圆滚饱,青空边剔牙,边看向青根。
多年的生活默契,让两人的交流变得极为简单。
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可意会。
如今已到隼关。
也找到了落脚处。
是时候,开始干正事了。
“善远。”青空眉毛一挑。
“什么事,师祖爷!”
如果说不欲大师是孙子,那善远就是重孙,辈儿太小,只能如此称呼。
“城中可有铁匠铺?”
善远想了想,答:“城南骡马市有很多家。”
青空点了点头:“头前带路。”
虎爷许下的大富贵,就落在一名姓霍的铁匠手中。
只要能找到正主儿,不愁发不了财。
善远可不敢过问两位隐宗之人的事。
总之监院吩咐了,一切听从安排便是。
一行人离开小铺,直奔城南。
骡马市的商人,多来自关外,身形体貌,迥异于轩丘人。
有身材高大的火罗族。
有鹰鼻蓝眸的吐拂族。
也有身穿白袍,整日蒙着脸面的克依族。
他们均来自中原之西的大漠高原,经常牵着骆驼、马匹,前来隼关进行贩卖。
这其中,自不乏满满异域风情的美女。
她们衣着大胆,性格泼辣开放,眼神更是肆无忌惮。
青根就觉得,这帮外族娘们,老瞄自己的裆。
实情自然不是如此,外族女们实际是在看其身上,有没有金银。
如今的隼关边城,在太守袁大骨的统治下,萧条的很,加之又无所顾忌的网罗少女,以致怨声载道,百姓不敢出门。
唯独城南骡马市十分热闹。
一来,袁大骨看不上外族女,秉着优良血统,不可被外族玷污的觉悟,他不仅自己不碰胡女,也放下严令,不许手下人碰。
二嘛,就是如今世道混乱,掌权的看重兵马,而最好的马匹,只有这帮外族才养的出。因此不仅不能来找事,还要处处护着。
如是一来,城中百姓多往此地避难,一些小商小贩,也纷纷赶至。
青空几人混在人群中,缓缓向前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
前几天刚下完雨,地面本就泥泞,又被马队来回踩踏,与粪便混在一起,踩一脚便沾满鞋底,也不知是土是屎。
好容易挤进来,在贩卖骆驼、马匹的各大档口前,有一排打铁棚。
打铁的汉子赤着上身,抄起铁锤,叮叮当当的敲马掌。
青空粗略观望,发现打铁的何止几十家,算上烧火跑腿的学徒,人数几乎不下三五百。
“虎爷,姓霍的铁匠在哪?”
这要是一家一家的找,不费老鼻子劲了?
蹲在肩头的黑猫打个哈欠,没有回答。
笑话,本座蛰伏三千载,尘世变迁更异,又不会打卦占卜,怎可能知道?
没办法,青空只好与师兄一起,一个棚子一个棚子的问。
“姓霍的铁匠?”
正钉马掌的大师傅不乐意了,拉着个脸道:“谁不知咱姓鲁的,才是最好的铁匠?看你们毛都没长齐,估计是不晓得咱鲁家祖上,是打铁的祖师爷吧!”
那不是木匠祖师爷么?
话说谁毛没长齐?
我们明明就没毛好不好!
青空翻个白眼,转身换了另一家。
“姓霍的……早死了,是我爷爷那辈的人,据说是喝了不干净的水,一家老小全部窜稀而死。”拉风箱的学徒,边擦汗边如此回答。
青空听的直犯恶心。
一家老小全部窜稀至死的画面,实在辣眼,想也不敢想。
随后第三家、第四家……一直到了第十七家。
铺子前坐着位抽烟杆的老大爷,眯眼盯着徒弟们干活,不时骂上两声。
青空等人过来,说明来意。
老大爷掏掏耳朵:“什么铁匠?”
“姓霍的。”
“姓霍的什么?”
“铁匠。”
“什么霍的。”
青空大怒,你不想回答就别回答,耍人有意思吗?!
“师兄!”
青根立即上前,伸手从火炉里,抽出把通红通红的铁钩,紧接着就要往老大爷腿上烙。
后者烟袋锅都吓掉了,再顾不得乱白话,嘴皮子非常利索的表示:“姓霍的早不干铁匠了,如今去城中经营花鸟生意。”
青空怕此人说的另有其人,非是自己要找的,便追问道:“这儿到底有几户世代从事打铁的霍家人?”
“只有一户!”老大爷知无不言:“世世代代从事打铁,手艺传了好多辈。据说是他们家祖上有训示,后辈儿孙不可转行。”
青空眉头一皱:“那为何如今却转行,去经营花鸟生意了?”
老大爷道:“如今霍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没法不转行。”
青空明白了,又仔细问了地址,这才让师兄把烧红的铁钩放下。
……
“郭叔,多住几日再走吧。”
‘兔子爷’霍织织出言挽留。
郭武笑笑,道:“我已住了三日,不便继续叨扰,再说,你还有大事要办呐。”
听到‘大事’二字,霍织织羞红了脸,两手不住捏着裙角。
此时她已回到家中,换回女子装扮,一身暖黄流裙,小家碧玉的打扮,衬的体态婀娜,秀色可餐。
身后铺中,霍织织母亲陈氏走了出来,塞给郭武一些盘缠,让他路上使。
郭武推却再三,最终拗不过对方,收下了。
“回去小心些,到了地方,替我向兄长问安。”陈氏嘱托道。
郭武连声答应:“我会禀告镖头,届时织织大婚,定来喝喜酒。”
说罢,与二人道别,扬长而去。
陈氏母女回了铺子,尽管生意惨淡,但所养的各类金鱼,仍需照料。
霍织织帮着换水喂食,在大大小小的水缸前忙活。
在太守袁大骨四处网罗美人时,她在母亲安排下,离城投奔开镖局的舅舅,躲了两三月。
如今太守改了性,不再四处掳人,这才返回。
“织织啊,今晚媒婆会来,许三公子是否愿意上门,可得一个准信儿了。”陈氏看着女儿忙活,想着即将到来的婚事,不由喜上眉梢。
霍织织的父亲两年前染病去世,临死前一再念叨霍家祖训,陈氏自然记在心里。
许家也是铁匠世家,招赘上门,倒也不算丢了祖宗绝艺。
“哎呀,知道了。”
霍织织低着头,手指在水缸中划拉。
许家的三儿子许大年,她小时候见过,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模样,想着要不要寻个理由,偷偷去瞧上一眼。
正寻思呢,门外进来一人。
难得有客登门,陈氏喜出望外,忙上前招待。
“我要一尾银线玲珑鱼,铺中可有?”
夙蓉说出来意。
此时的她,白衣紫裤,长发盘起,显得十分干练。
“有的有的。”陈母引着对方,去了里侧一口水缸前。
缸中小鱼体态玲珑,金、红、白三色皆有,每条鱼身上,皆有一道避水银线。
夙蓉很满意,正含笑挑选之际。
青空一伙人到了。
听到脚步声,夙蓉下意识回头,与青空一对眼神,齐齐愕住。
她刚想开口骂人,却不自觉被其肩上的黑猫,吸引了注意,眼中甚是狂热。
右手立马摸去后腰,结果却扑个空。
这次出门,竟未带蓖麻绳!
“小秃贼!”夙蓉眼珠一转,出言喝道:“竟敢偷本仙姑的猫!”
青根看她眼,由于衣着打扮换了,竟没认出来,不免搔头皮问:“师弟,她谁啊?”
“小黑屁股。”青空如此介绍。
夙蓉的脸顿时红了,恶狠狠瞪他。
青根恍然,想起来了。
“小秃贼!”
左前方也有人骂了句。
霍织织攥着粉拳,咬牙切齿。
青根不免再度挠头:“师弟,这位又是谁啊?”
咝……
青空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此女的脸很眼熟。
“难不成……是小白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