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山村圈养的只因大能,正此起彼伏的嘹亮打鸣。
茅老爹一夜未合眼,临到天明,正坐在炕上打盹。
笃笃笃。
院门被敲响。
茅老爹听到响动,只当是儿子茅独眼回来了,心中稍安。
邻屋的儿媳张氏,也有如此想法,外衣也没穿,快步过去开门。
门栓被拉开,顶门杠也被移走。
大门一开,就听张氏惊叫一声。
“鬼!爹,有鬼!”
她吓得声音走调,说不出的惊恐。
茅老爹骇了一跳,鞋子也来不及穿,急忙抄起屋中猎叉,匆匆出屋。
只见院中,儿媳张氏吓得坐在地上,瞪着眼珠望着大门外。
老头也看了过去,顿时心头发紧。
“阿弥陀佛。”
青空双手合十,身躯微躬,又瘦又黑的脸,挤出一抹笑,十分渗人。
“小僧今番下山,施主结个善缘否?”
说实话,青空虽笑的渗人,模样也不太好看,但还不至于吓坏了人。
真正可怕的,是斜歪在其肩处,探出个熊熊燃烧的脑袋!
猛一看,还以为这人有两颗脑袋呐!
就在老头瞪眼打愣的功夫,青根拎着铁锹,一步进入院中。
他一眼瞥见坐地的张氏,登时眉开眼笑,上前就拉住对方胳膊,嘴里嘟囔着,肘,进屋,我给你渡人云云。
说起来,这俩小和尚对茅老爹来说,并不陌生。
平时几乎每天都能在村里遇见他们化缘。
一般仗着儿子威名,茅老爹才懒得待见他们,若敢上门,直接打骂出去。
可现在……
瞅着那脑袋着火的老和尚脑袋,茅老爹咽口唾沫。
这回是带师傅来了?
师傅的气性也太大了,不给斋饭,也用不着上火啊!
“两、两位。”
诡异一幕,把茅老爹震住了,再不见平日里的威风。
手里的猎叉也丢了,脸上带着苦笑。
青空笑吟吟跨进院中,问道:“茅施主,可是想结个善缘?”
那边。
被吓瘫的张氏,被青根连拉带拽,身不由己进了屋子。
没多久,便传来炕头打夯的响动。
茅老爹脸都黑了。
直气的手脚哆嗦。
但如今儿子不在,他可没胆量,与那位冒火的妖僧作对。
“结、结……”他又怒又怕,说话都结巴起来。
青空叹道:“茅施主早该如此,这样,你若有心,便拿些香火钱,没钱的话,馒头大饼,青菜鸡蛋,佛爷也不挑剔。”
“好!”
茅老爹没辙,只得转身去厨房。
不一会儿,便拿出个小布袋,里头装了半斤棒子面。
里屋打夯的动静更大了,张氏的叫声也传了出来。
那响动,那频率,茅老爹年轻的时候也不及,虎背熊腰的茅独眼,似乎也不及。
“给!”
茅老爹一脸吃了屎般痛苦,将两斤棒子面扔至青空脚边。
青空微微一笑:“这些,结善缘是够了。但我师兄渡人,可是个力气活,得补一补。”
“你不要……”
茅老爹欺人太甚四字尚未说出,青空已反手,把了封尸身,从后背解了下来。
把它往地上一杵,着了火的脑袋,便对准了他。
“茅施主,要不,让我师傅跟你唠唠?”
茅老爹张口结识,一个屁也不敢放,再次转身去了厨房。
这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瓦罐。
罐里有二十多枚鸡蛋。
张氏的声音婉转昂扬,似已飞跃云端。
茅老爹狠狠呸了一口,抱着瓦罐,把它放在地上。
“茅施主的善心,佛爷看到了。”
见到鸡蛋,青空心中欢喜,拍胸口道:“施主会来事,佛爷当然也不能差事,你看这样行不。渡完人,我俩再帮你儿子超度超度,买一赠一,包你不亏!”
嗯?!
茅老爹瞪眼看他:“你、你什么意思,我、我儿子……”
“阿弥陀佛。”青空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悲悯些,但奈何鸡蛋就在眼前,高兴的心情怎也遮掩不住。“茅独眼命丧伥鬼之手,如今已坠地狱,身陷油烹之刑。”
闻得此言,茅老爹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蔫了。
此时,青根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神清气爽的整理衣服。
“嘿,老家伙家里有不少存活啊!姥姥滴,亏你平时一毛不拔,活该你儿子倒霉!”
青根走过来,捏起一枚鸡蛋,直接打在口中,美滋滋咽下,喜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儿子哇!”
茅老爹双手拍地,大哭起来。
“喂喂喂,先别急着哭,你到底要不要超度?”
“呜呜呜……”
茅老爹哭的更惨了。
旁边屋子里,茅老爹的瞎眼老伴,听见响动,摸索着走了出来。
老婆子年纪大了,腰驼腿瘸,眼瞎耳聋。
不过母子连心,似乎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出来打探情况。
青空一见,嘴角露出坏笑:“茅施主,我师兄以渡人为乐,看你这岁数,也不好再生一个。师兄,麻烦你……”
茅老爹噌的从地上跳起来,也不哭了,连连抱拳鞠躬:“两位!两位行行好!我家里头,还有两只下蛋的母鸡,佛爷要是喜欢,一并拿了去!”
在老头老太的哭丧声中。
青空背着半截了封,拎着棒子面,得意洋洋离开院子。
身后跟着的青根,则一手拎铁锹,一手抱着瓦罐,脖子上还挂俩拴着腿的母鸡,同样兴冲冲走了出来。
两人在村东头,找了间荒废无人的土屋。
青根负责拔毛洗刷,青空则张罗劈柴烧火。
两只母鸡被洗剥干净,用树枝挑了,夹在火上烤。
虽没有佐料,却自有一股油脂香气。
师兄弟二人无不狂咽唾沫,没等全熟,便一人一只,抱在怀里啃。
喵呜。
通体黑毛,长尾短脚的小猫,跳过土墙,出现在二人身前。
“去去去!”青空护住烤鸡,瞪眼喝骂:“没你的份,滚!”
黑猫喵呜喵呜直叫,靠前几步。
青空不理它,背过身去继续啃。
黑猫没办法,只好又走向青根。
还是青根心善,见不得小猫挨饿。
抬手从布袋里,捏出一小把棒子面,放在了地上。
那黑猫瞅瞅棒子面,再看看面前狼吞虎咽的二人,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它,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