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阳子那个气!
想他也是轩丘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哪怕是昆仑、蓬莱弟子,见了面也得客客气气的,这和尚呼来唤去,之前称三寸钉,如今直接改叫老道了!
“你这和尚!波若寺的青斗见了老夫,也得……”
“你不会捞不出来吧?”青根上下打量他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关阳子头都要炸了。
岂有此理!
小小御物之术而已,哪怕不用,老夫凭这双铁手,也能直接伸进去!
瞧不起谁呐?!
火气上头,伸手便指去池中。
霎时间,漂浮于池面的滚熟肉片,可就全上来了!
黑猫脸色大变,暗骂三寸钉不地道。
赶紧张开虎口猛吸。
飞起的肉片,有一半入了它嘴。
其余的纷纷扬扬,直奔青根等人去了。
“嘿,你这老道,还真有几分本事!”
青根急忙兜起衣襟,左右横移,接个不停。
“哼,雕虫小技而已。”
被夸了句,关阳子很受用,捋须嘚瑟一句。
肉片如雨,也落去了飞翎、刘闲身旁。
飞翎认定此物酸臭,无法下咽,所以皱着眉躲避。
刘闲则见青空、青根、黑猫吃个不停,本就馋嘴的他,哪还顾得了其他?
伸手抓起一片,塞入嘴中,整个人激灵灵打个哆嗦。
“嗝~香!”
青根、青空、黑猫齐齐骂道:“你滚一边去!”
好嘛,正吃饭呐,就不能注点意!
刘闲翻个白眼,心说老子如今靠打嗝排气,还不是你们整的活儿!
当下也不搭理,双手并用,捏着飞来的肉片,迅速往嘴里丢。
飞翎、关阳子看的直挠头。
又腥又臭的蛟肉,他们如何吃得下去?
带着好奇,关阳子尝了一块。
“唔!”
他眼睛亮了。
极致的鲜美味,直冲天灵盖,在那一刻,仿佛去世四百多年的母亲,正对着自己笑!
他眼角不由得现出泪光。
“原来如此!”
关阳子又捏起块肉片,仔细看了看。
“以天池之水,洗去污浊,令其重换新生,高,实在是高!”
说罢,又美美的吃了一口。
四百多年前母亲的音容相貌,更清晰了几分。
眼见这位前辈边吃边流泪,飞翎懵了。
有这么好吃吗?
于是她也尝了。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
五人一猫,算是彻底敞开,一片接一片,争着往嘴里填。
肉片吃完,就捞沉底的肉块。
黑猫鸡贼,在别人吃肉块的时候,率先将蛟首弄出来抱着啃。
吃完肉,还不解气,敲开骨头,凑近吸髓。
蛟心被青根吃了,蛟肝则入了刘闲的肚子。
等火凤从池底飞上来的时候,几人个个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直打嗝。
“虎爷,敢情您许的大富贵,不是钱财?”青空剃着牙,问了句。
黑猫哂道:“钱财乃凡俗之物,本座岂能看得上眼?怎么,这场富贵,你不满意?”
“满意!相当满意!”青空恨只恨肚皮就这么大,否则非得再宰一条蛟龙不可。
“哼哼,好处还在后面呐。若只是味道鲜美,也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此肉服下,可洗骨换髓!从今日起,你算是有了成仙得道的基础了!”
“那对您来说呢?”青空问:“此肉是否可助您,恢复往日雄风?”
黑猫听着这话别扭。
“你……用词不当,本座雄风一直不减当年,只是肉身已毁,道行消了大半。如果你问的是这件事,本座可以告诉你,即便吃再多,也弥补不了。”
“不过……”它心满意足伸个懒腰,抬头望着堪堪露头的太阳,由衷道:“能重回世间,尝一尝巅峰美味,这一遭,也是值当。”
……
旦旦城。
阿毗罗哭丧着脸,被绳索牢牢捆着,在四五人的推搡下,进了驿馆大门。
大漠最烈的女子,瑰丽的朵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院中长凳上。
娇美的脸笼着层寒霜,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后方一众克依族侍卫、侍女,大气也不敢喘。
“公主,还是没有两位高人的消息,不过,我们抓到一个,认识他们的人!”
说话间,阿毗罗可就被推过去了。
“饶命!公主饶命!”
他跪在地上,不住讨饶。
“那两人我也不熟啊!”
克依族人在旦旦城,四处寻找中原和尚的事儿,已有十几日。
闹的鸡飞狗跳,所有秃子全部带上了假发,唯恐被错拿。
“说。”朵娅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你们,怎么认识的?”
阿毗罗只好从头到尾,把如何假扮喇嘛,如何相熟的过程,说了一遍。
眼见朵娅面色不善,他急急叫道:“公主!那俩位,来自轩丘大德院!如今在旦旦城找不到,许是回轩丘了呢?”
“大德院……”
朵娅微微皱眉。
那个提裤不认账的混蛋,难道真躲了回去?
“公主。”身后侍女悄声提醒:“那恶蛟十分厉害,说不定高人早已……”
朵娅眼神一凛,侍女打个哆嗦,慌忙闭嘴。
“哼!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他怎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说罢,她猛地起身,刷的抽出长剑。
阿毗罗被吓一跳,只以为对方要杀自己,差点没尿出来。
谁知朵娅手腕一翻,剑尖轻扫,竟是只割断了捆他的绳子。
“你去过轩丘,对吧?”
“是是是,小人在那儿成家娶妻,还生了个儿子。”
“大德院,你能找到吧。”
“没问题!”
“好!咱们立即准备,马上出发!”
朵娅说一不二,纵使伽尔海也没法阻止。
命令一下,克依族便分成了两个队伍。
一支护送伽尔海回往大漠中部,一支准备东行,前往轩丘。
临出门的时候,旦旦城大街十分热闹。
男女老少,拖家带口,全往一处去。
朵娅挑开窗帘,看了眼,很是不解。
同乘一车的阿毗罗,急忙解释:“今天是丹桑禅师,举行圣器开光的日子。”
“什么圣器?”朵娅一头雾水。
“听他们描述,我想起了轩丘那边,挖地用的铁锹。”
朵娅闻言脸一黑,再也没多问。
马车继续前进,旦旦城大门在望。
谁知忽的一停,队伍不再走了。
“公主。”
外头有侍卫传信。
“有两个中原老和尚,拦了我们的马车!”
嗯?!
朵娅现在,最烦‘和尚’‘中原’两个词,如今竟然碰到一起,正撞枪口上。
“把他们赶走!推一边去!”
“慢!”阿毗罗想起一件事,忙道:“这几日,旦旦城来了两位老僧,而且还被丹桑禅师宴请过,不过据说,他们之间闹掰了,整的很不愉快。如今在城里,那俩老僧,逢人便问字,但凡答上来的,全挨了一嘴巴,连狗都没放过!”
侍卫也道:“是啊,公主,我也听说,前些天二王子被抽了几耳光,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在火罗部的旦旦城,掌掴王子,还能屁事没有到处闲逛……
朵娅冷静下来,问道:“他们拦车作甚?”
“问认不认识字……”侍卫也很无语。
“就说不认识!”阿毗罗忙道。
朵娅点头,不耐烦的挥挥手:“就这么着吧。”
侍卫应是,转身去了。
没一会儿,队伍继续前进。
待出了大门,便是商队常走的漠丘路。
由此一路往东南,便可直抵隼关。
此时初冬已至,天气转冷,漠丘商道很是冷清。
克依部的车队正缓缓前进,却见前方风沙中,走来一人。
单人徒步,身躯笔挺,背上还缚着把用黑布蒙的剑。
一身灰青色道袍,戴着斗笠,颀长身材十分消瘦,披在肩头的头发,花白一片,该是年纪不小了。
古怪的是,此人边走,边从遮住脸面的斗笠中,垂落许多浑浊水珠。
一路行来,身后跟出长长两道,十分显眼。
阿毗罗瞅着直嘬牙花。
心说哪来的道人,怎么跟个母鸡似的,下一路蛋呐这是!
双方交错,一个入城,一个东去,相互没有交集。
眼看那道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阿毗罗暗叫奇怪。
旦旦城也不知招谁惹谁了,最近总来一些怪人!
嘴里叨咕几句,也就放下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