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努与朵娅的争吵声,在行宫内回荡不休。
一个满脸愤恨,攥拳瞪眼。
一个唇带讥讽,阴阳怪气。
赤哈金、阿娜狄、伽尔海尴尬万分,双目无神的望着宫顶,一副生无可恋的状况。
其余人则努力维持着表情,争取不要笑出来,憋的十分辛苦。
“你这女人,不知三从四德,谁娶了你保准倒霉!”
“哈,如今这倒霉鬼不就是你么?”
“我、我是绝不会娶你的!”
“不行,我还等着克死你,分了家产再改嫁呐!”
“……”
几次交锋,努努逐渐不敌。
反观朵娅,语气平缓,角度刁钻,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那态度,就像久经战阵的将军,如今解甲归田,开始参与小儿群架似的。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不愧是大漠最烈的女子!
赤哈金尴尬之余,也不由得在心中‘夸’了一句。
上天为啥要给她生了张嘴呐?!
就在行宫内的相亲事宜,无法继续的时候。
一抹黑影,贴着地面,像一阵狂风,自宫门外倏然而入。
安然坐定,损人之词层出不穷的朵娅,全未注意到,那抹黑影迅速向她袭来。
只是眨眼功夫,那东西便去了她脚下,与其影子融合在一处。
朵娅身躯一僵,连珠带炮的嘴巴,可就顿住了。
对面,被喷的狗血淋头的努努,见她突然住口,不免诧异。
怎么不喷了?
莫非是想留给我点时间,让我还嘴?
众人也大约是这么个想法。
行宫内的气氛,陡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禅师驾到!”
外头传来一声高喏。
接着有铜锣声,伴着丝竹吹打。
“禅师下辇,一步,两步,三步!”
赤哈金闻言精神一振,刷的站起身。
其余人,包括克依部,也全部离席而立。
当然,除了朵娅。
她不知为何,僵坐在原地,神色颇为焦急。
“朵娅,白象寺的禅师来了,你赶紧起来迎接!”
伽尔海提醒一句。
“我、我动不了了!”朵娅声音惊慌。
“什么?”
“我动不了了!”
伽尔海眉头大皱,还以为又是女儿在整什么幺蛾子。
外头又有声传来。
“禅师跨门槛!撩袍迈腿,小跳步!”
赤哈金暗暗点头。
心说禅师行啊,那么大年纪,还可以小跳步。
“禅师走红毯!一拽,二拽,三拽!”
这是故意给自己找来的喇嘛们,一个下马威!
赤哈金如此分析。
“禅师出恭!面朝高墙,解袍褪裤!一抖,二抖,三抖!”
漂亮!
赤哈金一拍巴掌,无比佩服。
尿完不忘抖三抖,不愧是禅师,果然讲究!
哎,不对!
他不会对着院墙滋的吧?!
我这可是刚刷完的漆!
赤哈金心有不满。
但考虑对方年纪大了,又德高望重,只好按下情绪。
就在这时,他偶然听见,身后的阿娜狄,正好奇询问努努,抖是什么意思。
努努还真心疼妹妹,唯恐她知识不够丰富,正搁那儿连比划带解释呐。
“管子水压小了,容易存水,所以得捏起来甩……”
赤哈金汗都下来了,赶紧回身呵斥他闭嘴。
阿娜狄正听的掩嘴大睁妙目,见大哥目光不善,急忙低下头去。
“禅师尿手上了……”
这回没等高喏说完,便传来声恼羞成怒的训斥:“闭嘴!”
于是外面安静下来。
赤哈金等面面相觑,心里头跟有爪子在挠似的,那叫一个痒痒!
尿手上了,然后呢?
禅师是如何解决的,怎么不说了啊!
片刻后。
一直延伸至席间的红毯上,从外头进来许多人。
最前面的是名手持铜锣的喇嘛,身后跟着吹打班。
再后面,是俩手举旗牌的喇嘛,一个写着白象寺,一个写着三世禅师。
旗牌后面,站着三名寻常装束的男子。
方才唱高喏的就是他们,是白象寺专程找来的,嗓门奇大之人。
为彰显禅师威仪,教世人晓得其与众不同,每每出门,都会安排此类人员随行。
不过显然这三位是头一次上岗,逮着什么是什么,连去墙角撒尿的事儿都唱了出来。
三人后面,便是禅师丹桑。
此人年逾八旬,窄下巴没毛,微驼着背,身上披着金灿灿法纹宝衣,离远了看,跟个老乌龟似的。
赤哈金等人的目光,聚焦过去,全部去看他的手。
这一瞧,又有了意外发现。
原来老禅师方才不仅尿手上了,还滴在裤上不少。
似是察觉到众人目光,丹桑脸一黑,迈步出列,对着赤哈金便道:“克依部女子不吉,这桩婚事,还需慎重考虑。”
“啥?”
赤哈金差点给整不会了。
火罗部与克依部的联姻,不就是你给撺掇的吗?!
要不是你天天跟父王这么说,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安排这次相亲啊!
他碍着情面,不好当众指责,便回头给了妹妹一个眼神。
阿娜狄登时会意,上前一步道:“禅师,请问如何不吉?之前白象寺不是问过天意么?”
禅师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阿娜狄?”
“是。”
“哎呀,已出落的这般了么……来来来,过来些,让我捏捏看,可有邪祟侵体。”
阿娜狄略显窘迫,当即摇头:“禅师,两部联姻事重。”
赤哈金也急忙道:“是啊,禅师,父王那边,还等着回信呐。”
丹桑瞅着阿娜狄,咽口唾沫,想了想道:“也好,回头记得来白象寺找我,到时我再给你好好看看。”
阿娜狄心生厌恶,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忿忿低头。
赤哈金也意识到,这是禅师惦记上了妹妹,不由得无名火起。
将来我登上王位,第一个就把你们白象寺给拆喽!
他愤恨想着,并暗暗琢磨,等相亲的事儿结束,就把妹妹安排走,离白象寺远远的。
“你们看!”
丹桑在朵娅身前,来回踱步,接着抬手点指:“此女有阴尸附体,如今慑我威势,已无法行动。若今日我没有过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成为阴尸的盘中餐!”
伽尔海不疑有他,毕竟对方是大漠最受尊敬的大禅师。
闻听此言,急忙道:“小女方才便称,自己动不了了!既有阴尸作祟,还望禅师施以援手!”
朵娅身躯虽不能动,但嘴巴却可以说话。
她也确实没遇过这么诡异的事儿,当下表示:“禅师若肯施救,我谢您八辈……”
伽尔海迅速上前,死死捂住其嘴巴。
“阴尸而已,且让我探探它的底!”
说罢,丹桑举起右手,撸起袖子。
众人均瞬也不瞬的盯着。
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大禅师,要亮绝活儿了!
此为白象寺秘宗之术,名为‘问心’。
无论疾病,还是吉凶祸福,甚或是邪魔邪祟,在大禅师这一招下,都无所遁形!
丹桑颤抖的手,便伸向朵娅的胸。
问心嘛,就得把手放在心口,这很正常!
没人敢提其他意见。
纵使伽尔海觉得不妥,也没理由阻止。
朵娅不干了。
这是要占自己便宜啊!
“唔唔唔……”
可奈何身体动不了,嘴巴又被老父亲捂住,只能瞪眼干着急。
赤哈金、阿娜狄眼中闪过丝不忍,别过头去,不想看那恶心场面。
禅师的计俩,他俩是明白的。
什么‘问心’秘术,就是赤裸裸的占便宜!
唬的百姓信以为真,在白象寺没少糟蹋姑娘!
眼看那手,就要碰到隆起。
努努蹦出来了!
“慢着!”
他大吼一声,惊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