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赶紧说，没事没事，那眼睛却向病房里瞟去。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紧，还裂着寸许宽的缝隙。她看见一向稳重的副总经理也在，站在如雪的床边笑逐颜开：“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现在还健康的活着，太好了…… ”
“我不在人世，才在你意料之内吗？”如雪满脸不悦，“不还躺在病床上吗？说什么健康？”
“你放心，犯罪嫌疑人，我们已经锁定了…… ”
“锁在哪里？定在何方？不还是在你们手里跑出了吗？存心不让我们活是吧？我们杨家人哪点对不起你们？对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
“怎么能这么说呢？满满的功劳啊，更何况，更何况我的心…… ”边上还有个老太太呀，他不好说的那么明显。但是如雪过去那么天真单纯可爱，现在不仅面目全非了，同样灵动的眼睛也像身材一样，深不可测，幽幽地泛着冷光，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这真是不是自己的错啊，好在没有死，好在还活着，脸上的伤痕会好的，心上的创伤也会抚平的，他们中间的障碍人已经不成威胁，没有了爷爷的庇护，她就是一个弱女子，自己就是她的保护神……
他满腔欣喜，有委屈也有惭愧，俯下身去：“如雪，我真的后悔，不该……”
“不该什么？你根本就不该来。”谷永青还是忍不住了，推门而入，看他又惊喜又惭愧的模样，知道他追求过杨花如雪，但如雪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他呀。现在还想旧梦重温吗？不过从来就是他单相思吧，也不理睬，径直走过去，对着杨花如雪说， “上帝保佑你没事了！ ”
“你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还相信上帝吗？ ”
秦放从进门到现在，才看见这个姑娘的笑，赶紧趁热打铁，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谷永青这才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 “你怕付医药费，是不是就催着人家出院？ ”
“不是的，不是的，事故是我们造成的，我一定要负全权责任，所有的医疗费用报销，还有你们的误工费、你们的营养费，都应该我们负责…… ”
他的话没说完，边上的老太太咳嗽了。如雪冷冷的说： “我们不想赖着你，什么费都不要，住院费也付得起。”
“这是患者吧，本来人家已经痊愈了，是你们的有毒产品，让他们雪上加霜，这难道仅仅是事故吗？这是犯罪！如果要负责的话，你们就应该负责把罪犯抓捕。”谷永青毫不客气的说。
秦放分辨道：“我分析了一下，还是上月中医馆的人买的药品，那时，药店的经理刁难后，那个小伙子找到我告状，我打电话去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让梅子香准备货源，她就趁机……她就趁机…… ”
“趁机？也要有机可乘吧。还是你们给她制造了机会，起码说明你们管理不严。 ”
门市部也有一个小仓库，除了保管员之外，经理也可以自由出入。那里，有那么多的药材，有那么多的工具，梅子香只要支开保管员，就可以在里面为所欲为，尤其是艾制品里换上别的药材，都不是很麻烦的事，的确是管理上的漏洞，谁也想不到，企业有这样的凶手。
他还在自责，谷永青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说什么都没用，你们的责任就是把凶手缉拿回来。 ”
“谢谢秦副总了，谢谢你来看我，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你公务繁忙，就此别过，不说再见。 ”第一次，如雪叫他秦副总，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曾令他心动，而今叫他心碎，那厌恶的神情更刺痛了他的心。在这个地方什么话也不好说，等她出院吧。
有个警官在这里说什么话也不方便。为了如雪，为了承担这次责任，有许多事情要做，先让办公室的人来送钱，找两个护理，解决他们吃饭生活问题……
秦放出门，经过走廊，江南还站在那里，注视他的目光仿佛仇人一样，是这个农村来的小二哥救了如雪吗？
坐进车子里，秦放依然悲喜交加，喜的事是，杨花如雪还活着，只是变了模样，一脸的伤痕，身材也变了，是因为躲起来不见人的缘故吗？来不及多问，现在两人已经疏远了，她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官称，心里怪不舒服的。
第一次见到，就是跟着爷爷到公司去，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娇俏可人，穿的又那么普通，还以为是老爷子的小保姆呢。
但是他认得杨老爷子，因为是他们学校的客座教授，只是后来年纪大了退休了，有时候还请他去做报告的，只是他学的是药物，老爷子更精通的是治病救人。
还以为他要到公司购买什么药物，对这样的专家，当然是敞开大门欢迎。秦放高高兴兴的迎接来宾，请他到贵宾室里坐下，亲自上茶，问他有什么要求。
老爷子也不客气，单刀直入问他：“你是副总经理？”
“是的。”秦放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管药物的研究和开发？”
“是的。你老人家有何指教？”
边上的姑娘把手提包打开，取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有几片膏药，递给老爷子。杨老医生接过来，递给副总经理：“你看看这个膏药行不行？”
片片巴掌大的膏药没有名称，只是黑乎乎的，一般的用法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秦放问：“这是哪儿买的？有什么功效？需要我化验一下是不是？”
“哪儿买的？我自己做的。”老头子很霸气的说，“别的膏药有的功能它都有，别的膏药没有的功能它也有。比如说烫伤，用它贴着也能好。”
想到烫伤状态，溃烂之后，都是软乎乎的烂兮兮的，谁听说用膏药贴呀？
边上的“小保姆”又拿出一张报纸，说：“秦哥怀疑是吧？口说为虚，眼见为实，这报上都刊登着呢，热乎乎的，新鲜出炉的！”
秦放迟疑着，接过报纸反问：“你叫我什么？”
“秦哥呀。你是学长，我是学妹，叫你一声哥错了吗？”
“我们同学？”
“你是学生会主席，风云人物，眼高于顶，我们学弟学妹都把你当偶像啊。”
“你也是中医大学毕业的，我们一个学校？”他沾沾自喜，但是表面上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 “承蒙夸奖，我们只是前后同学而已。哪一届的？”
老爷子不高兴了：“这是我孙女儿，叫杨花如雪，在中医药大学读研，今年毕业。”
秦放这才发现，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姑娘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唇边还有两个酒窝跳动，娇俏可人啊，顿时热情高涨：“哎呀哎呀，失敬的很，我们都是你爷爷的学生啊。”
其实他们有同学的时间段。因为后者是研究生，都在学校读了七年，只是两个专业不一样，他还没有毕业，甚至梅子香还没有进去，她已经进学校了，那就是说，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这小阿妹就已经进大学了，掐指一算，读研究生的时候年纪很小啊。他素来不相信神童之说。但是老杨医生从小培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最近就看到一个中医小药王，三岁就能认识药品，十来岁就能给人看病了。20多岁的女孩子读研毕业，好像也不稀罕。
“好，好好，你叫我秦哥，我就叫你小阿妹。”秦放客气了几分，就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姑娘努努嘴：“要求你把报纸看完。”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说：“我就看过这报啊，也知道杨医生治疗的，但是难道就这种膏药贴好的吗？”
“可以说基本如此吧。所以我这个膏药就叫万应膏。”老医生洋洋得意的说。
秦放这才感兴趣：“是杨医生自己研制的？”
“当然了，要不然我们送过来干什么？”姑娘又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大包形形色色的纸张，“你看，这些都是患者的反馈意见，比你们小白鼠试验更说明问题。”
他匆匆看完的一些病人的证明材料干嘛？只要化验一下就能知道有些什么药材。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要自己干什么？
老杨医生说： “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按我这个配方生产膏药。”
随便翻开几张，就能看到患者使用的经过，前后的对比，其中还有图片，最后都有单位、姓名、电话号码，地址……
跟着，杨花如雪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处方，那是写得端端正正的楷书，上面写满了中药的名字，还有分量。
“杨医生，是不是……想拿到我们这里来加工生产，需要多少张？”秦放理解了，哪怕老人再有名，亲兄弟还明算账哩，材料费多少？加工费多少？等一会儿说吧，于是和颜悦色，“杨医生德高望重，是我们莲湖中医药界的泰斗，我还是您的学生，您的要求我们照办，只是请给我们说一下，您需生产这膏药多少贴？”
老头子的脸板起来了：“不是我要多少，是你们需要多少？ ”
秦放说： “杨老，这是您的单方，您需要多少我们给你生产多少，只收你成本费好不好？ ”
姑娘在边上笑了： “爷爷，您真是惜字如金，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
“我说什么他还不清楚吗？简直就是个笨学生。还要要我解释吗？ ”老爷子简直吹胡子瞪眼睛了。
“既然杨先生不愿意说，小阿妹就给我介绍介绍吧。”秦放转向杨花如雪。
原来，他们带来的膏药，只是让他们检验的，如果认可了，就把成果送给公司了，他们按照配方生产销售，名字就叫万应膏。唯一的要求就是按成本销售，可以造福更多的患者。
秦放当然求之不得。很高兴的接过了丹方。只是公司领导都不同意，包括他的父亲都有些看法，企业就是要盈利的，送给他们的产品，只是用来打广告吗？再好的药品有什么用？想想都亏心的，但是秦放坚持接受，只是觉得这样不合道理，好歹总要个手续吧？好说歹说，就一块钱转让了医生的宝典。
秦放是管开发销售的，他坚持下来，别人也不好反对。结果带动了单位的社会效益，其它药品的销售也上升了。他又想了一个办法，对父亲说，要请杨家祖孙当坐堂医生，没想到那么火爆，看病的络绎不绝，尤其是通过电信114抢号，又是不小的社会效应，他们祖孙二人在门市部的时候，药品销售蹭蹭上升，当时还不觉得，还以为是企业发展的必然趋势。等门市部没有这两尊大神后，才发现整个药店一蹶不起。
从那以后，他们走的越来越近，小姑娘的善良，活泼，纯真，聪明，伶俐，一道道暖暖的阳光，照进他未老先衰的僵硬心房，但是忙碌的工作，繁忙的事务，总是缺少单独交流的时间。一个喊“秦哥”，一个喊“小阿妹”，因为工作的关系，秦放经常光临门市部，说是去视察，其实是看小阿妹。然后以各种借口到杨家去，说是去学习，其实也是看小阿妹。
终于有一天，如雪又喊他“秦哥”的时候，他试探着问：“是哪个‘qian’字？”
“当然是姓秦的哥哥哟！”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决定把不要脸进行到底：“能不能换成情谊的情？”
“不能。”她依然坚定的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为什么呀？”
“我还在读书啊。”
就这样一次一次的试探，看到那个“叫兽”到杨家登堂入室了，看到订婚照了，才知道什么叫“枉过一村又一村”。但是他还没有死心，一直到发现了那个家伙与姑娘的闺蜜开房，终于抓到了把柄。决定选择最佳的倾诉时间，策划了五一劳动节的游山活动……偏偏在牡丹山失之交臂，以为从此天人相隔，想不到喜从天降，却又冰山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