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两个人都离他而去了，只留下这张照片，也不是两个人单独的合影。只是那一次杨花如雪到他们厂里来参加活动，然后开研讨会，是万应膏刚刚投产，对外宣传销售，厂里没有利润，保本销售积极性都不是那么高，只有秦放积极主张，说没有经济效应，也有社会效应，力排众议，专门召集各方医药代表，有医院的，也有各地中药门市部的。由杨花如雪宣讲。
听说这么好的功效，这样价廉物美，哪个单位都积极引进。后来得知，有的地方转手倒卖，高价销售，秦放还大为光火，终止了与那一方的往来，那是以后的事了。
会议结束之后，他建议骨干留下来合影，女同胞站在前面，他处心积虑地站在如雪的后面，女孩子的头顶上他的下巴，就好像两颗脑袋上下叠放在一起，有些怪诞，但是他难得的露出了笑脸。如雪笑的就像一朵春天的雏菊，稚嫩而又甜蜜，以后他就截图下来做了他的屏保，打电话的时候不给人看，还是有人发现，那么多的窗口影响效果，又收藏到相册里，没事就掏出来看。
看见如雪就想起她爷爷，再过十几天就是他80岁的生日了。这个地方很奇怪，做九不作十，就是79岁的时候，他们都说是80大寿，其实真正的80岁应该是他过生日的那天。爷爷没有同意去年过生日，公司就决定给他过80整整的寿辰。
如雪不很在意，杨家也没有别的亲戚，现在上班的中药店就成了他们单位，由公司给她爷爷祝寿，两人欣然接受。人生能有几个80呢？趁机热闹一下。
没想到等不到那一天，杨老爷子发生意外了，快半年了，追悼会开过，报上的连载也结束了，杨神仙只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之中，只有生病疑难杂症的人才抱憾，没有得到老人的治疗死不瞑目。
秦放忘不了，人们提到杨神仙，他总是联想到那雏菊一般清新的姑娘，心脏绞痛，就像无数的针扎一样，更觉得对不起如雪。老爷子的骨灰盒还放在殡仪馆，起码要入土为安吧？
掏出手机，又看了一会儿杨花如雪的笑脸，然后打电话给刘明山，说，能不能趁着老爷子80周岁不能祝寿，由企业做主，送墓园安葬，再留一个穴位给孙女儿，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刘明山却说不要那么心急，因为还没有结案。
第一次公安系统给他说的这么明确，秦放还想问，那边说有事，见面再说，就把电话挂了。他早怀疑如雪不是偶然失踪，老人也不是自然死亡。谜团就像雾霾一样，将他包围着，无形的魔爪卡住喉咙，透不过气来。
现在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是父亲。真是老房子着火了，熊熊燃烧，人生第二春，他要逍遥啊。
父亲亲自送梅子香去金蓝市，说是要好好安排，不能及时回来，是买房子还是租房？父亲说，她要住宾馆，两人先要考察。
考察那边的中医药门市部吗？那是秦放的职责，还要一把手亲自带队？不对，是陪同，陪同原公司门市部经理，上级陪同下级，真是本末倒置，现在打电话来又有什么事？
父亲走得很匆忙，把大权交给儿子代理，有什么事打电话来吩咐一声就是。
果然老总有事交代：说他经过慎重考虑，不管以后怎么算账，朱宏图的科研成果已经被公司买下来了，他那边要还银行贷款，还要给科研人员发工资、奖金，不管他本人应得多少，有账算不弯，其余的先放在公司里，先给他支付一千万。
董事会没有说不付钱，只是秦放不甘心压着不给，父亲说先付六分之一，不多，也免得朱宏图几乎每天打电话来催账。
第二件事就出乎儿子意料了，说日本宣传中医、应用中医、弘扬中医都做得不错，所以要去考察。秦放说考察过了。老头说，日本那边的中药市场销售没考察。
老头子不老啊，想起一出是一出。听那边的人报告，老爷子从来没送那女人去上班，也是说在外面考察，实际上两人都在外面游玩。难道，突然想玩到日本去了？
秦放追问了一句： “确定不是去玩？你不是考察过了吗？ ”
秦思源回答的一本正经： “过去组团考察人多，来去匆匆，目的不一样，主要是考察那边的中草药购买，还有生产中成药，这次去考察门市部，看他们中药的销售。”
言下之意，所以带了以前的销售经理去。不过是掩人耳目，想带女人玩耍也很正常，老头子高兴就好。原来还不想退休，说他可以干到70岁，现在提前去逍遥自在，陪伴美女走江湖，儿子巴不得呢，离他越远越好，这样就能提前交权了。
不管从能力、从智力、从股份来说，秦家人都是大头。他知道父亲有十年期的护照，但是那个女人有护照吗？父亲说她有的，让儿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早准备出国？
两人无话，儿子祝他们一路平安，听到有微信提示，说有事就结束了通话。
打开界面，顶上端是袁经理的信息，点开来，显示一张处方照片，密密麻麻，皆是中药名字与分量，排列得整整齐齐，两张纸密密麻麻，最少有100多种药。
这个袁经理倒是很负责任，看来又有人去药店买药了，是治什么病的？想问，电话又响了。袁经理很认真的汇报： “副总，你上次布置的任务我不敢懈怠，几乎每个药方子我都过目。今天发现，与过去杨医生方子同出一辙，只是有些药品的增减还有分量不同，赶紧就拍了照片，你看见了吗？ ”
他马上就问了： “什么病，你问了吗？ ”
“类风湿关节炎。 ”
秦放心中一沉——这种病是世界难题，从来就没有痊愈的，但是在杨老医生的手下不止一个痊愈，还有锦旗在库房里。难道还有别的医生能够治疗？问了一下，那签字的医生依然是杨华瑞。也姓杨，会不会是老杨医生的徒弟呢？心中像被什么牵引了一样，想了解一下这个医生，如果真是传人，有办法治疗这么难治的病，请过来坐堂，岂不是一个好人选。
袁经理告诉副总，患者被人引路来的，过去找老杨医生看过病，而且当时来的时候是被人抬来的，现在除了稍微走路有点颠簸之外，都看不出是病人。他带来的病人也很严重，是由儿子背着来的……
“好了，暂时不说了，马上我到你那里去。把他们稳住。”秦放一边说话一边就下电梯，只用了十多分钟，人已经进了办公室。
袁经理很会做人，已经买了三个盒饭给他们吃。见副总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到后面去，跟着进去，问下面怎么办？请指示。
秦放不把对方的话当玩笑，真还一本正经的指示：“你看他们饭吃完，马上请他们进来，我有话要问。”
前面三个男人快吃完了，见来人那么大的派头，以为与他们不相干，领头的人就说，谢谢经理，吃完了就走。
袁经理这才说：“来的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请你们进去，有话要问你们。”
领头来的这个汉子姓熊，去年就是在这里看病，被杨老医生把他的类风湿关节炎治好了。不想留下来，说时间耽误了，赶不到长途汽车。
袁经理就说，他们老总吩咐，留下来对他们只有好处，只是问他们几个问题，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100多种药还在抓呢，下午两点的车还来得及，否则他们去饭店吃饭还没这么快。
看着密密麻麻的处方写着100多种药，分成十天的，一样样过称，很麻烦，是要等一阵。于是吃完盒饭，三人进了办公室。老熊还说，过去是诊疗室，现在果然没医生看病了。
秦放让他们坐沙发，见患者五十开外，蹒跚着脚步，只能挪动前行，一只手臂耷拉着，另一只手臂弯曲，严重变形，关节有个柚子那么大的疙瘩，灯光将他的身影拖拉得歪歪斜斜，每一步都似乎要倒下，穿堂风拂过，却依然拂不去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老头说，他患类风湿已经六年了，到处求医都没有效果，不仅失去工作，连路都走不稳，躺在床上都无法翻身。
儿子小龙在外面打工，说起父亲的病，工友小熊听说很同情，说他的父亲也是患了这种病，但是到莲湖市来，找到杨神仙就治好了。
小龙就问杨神仙在什么地方？小熊说，就在杏林春堂药铺里。然后动员他的父亲老熊，帮朋友一把。
小熊父亲带小龙父亲过来看病，见老龙的症状不轻，安慰他，说自己当时跟他差不多的病，就在杏林春堂找杨神仙看好了。现在不抢号了，更方便啊。
小龙背着父亲上公交车困难就上了出租车。车子正好是苗妹的丈夫小周开的，他已经介绍了好几个病人。看到又是进城来看病的，一看就知道手和腿都变形了，问什么病这么厉害呀？要到哪里看去？
老熊就说这害的是类风湿关节炎，好多大医院都看过，说这是世界难题，是一种给患者带来终身痛苦的免疫系统疾病，目前中医、西医都没有可靠的方法。
老龙苦歪歪地说，更难过的是疼痛难忍，锥心刺骨的疼痛，西医用大量的激素，每天还要靠止痛片来维持正常生活，不吃止痛药都睡不着，现在人都吃傻了。
司机就说既然治不了病，你们还跑来干什么？
老熊说：“怎么治不好？自己过去就是这样的病人，跟他一样，路也走不动，事也不能做，老哥还能走几步，自己是抬着来的，如果不治，只有回家去等死。听小儿子说莲湖有一个杨神仙，什么病都能治好，就是不容易挂号。小儿子联合同学集体抢号，终于有机会让父亲来看病。杨神仙果然有办法。我就租了一间屋子住下，让杨医生看病。半年以后，儿子大学毕业了，把我带回去，全村家家户户都出来看稀罕。因为当初大儿子，小儿子把我抬到市里的，后来我是走回去的，还能下田干活了。都说我遇到神仙了。”
小伙子就说，自己和熊叔叔的儿子在工厂打工，听说了，就请他带我们来看病。
开车的司机长叹一口气，说他们来之前为什么不问一问呢？杨神仙五一劳动节就死了，杏林春堂也没有坐诊医生了。
龙家父子大惊失色，天没亮就开始折腾，好不容易来了，找不到医生，治不了病，白白跑一趟就这么回去吗？
老爷子哭了，老泪纵横，说这一把骨头这样的病，好又好不了了，还疼的要死，不如就这样死去算了。
司机问他们，市里这么多医院，那么多的专家，难道都治不好吗？
小龙说，父亲病了六年，治了六年，中医西医都看了不少。医生们都说，因为潮湿与寒冷，摧毁了患者的免疫机制，寒气入髓化热，治疗上必须要透出髓中之寒，才能化掉关节之热。西医的治疗办法都是靠激素，生物制剂，压不住类风湿的。就是有患者对生物制剂敏感，可以通过西药控制，疗效立竿见影，但也不能够痊愈，只是带着病痛残疾一生。
但是，生物免疫制剂摧毁了体内的免疫机制，还很容易让其它好疾病趁虚而入。他们就见过同病房的一个患者，吃西药治疗风湿，没有治好，还因为肺炎造成大面积感染不幸死亡，吓得他父亲吵死吵活要出院。
结果回去以后，疼痛难忍，又进了中医院。
一个老中医须发全白，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说天地大自然，人体小宇宙，任何个体的存在都是在天地宇宙之中，绝对不是孤立的，而且他们有相互对应的关系。中医的金木水火土对应人的五脏；365天对应人的365个穴位；十二个月对应人的十二经络……必须循环不息，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