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懂了,三根指头搭在手腕上,就能测量出人身体疾病吗?这有什么科学道理呀?不像西医,我们能说出道道来,无论什么病,西医都可以把它给量化,清清楚楚的摆在人们面前,药量、生化数据、实验室数据、影像报告、病情的发展及预后.....中医能说出理论吗?”
不用说谷永青不懂——她还是医生哩,江南就更不懂了。
如雪解释道:中医也有理论啊——而且是更高深的理论。比如说脉诊,就是中医四诊法之一,最常用的寸口诊脉法又细分为三部九侯,三部指寸关尺,每部又分为浮、中、沉三个脉象,古代医者根据三个脉象衍生出若干小脉象,如李时珍的频湖脉学,就细化为二十八个小脉象。
古书介绍“人体十二正经兼辅奇经八脉,暗合地宇天宙,三百六十一个正穴,对应周天日数。病,乃人体经脉淤堵、无法沟通天地所致,若经脉通畅,病绝无可留,毒,亦如此。而针,则为疏堵器具,如能契合天时地利,因地因时制宜,则可针到病除......”腕部的寸、关、尺三脉上,外散的心神缓缓收敛,最后凝于三根手指的指尖部位,犹如雷达,能仔细地捕捉着脉搏中传来的细微信息……”
车上的其他两个人都听的云山雾罩的。只有谷永青问:为什么又要分左右手呢?
如雪说:“左右手的三部脉象各司人体不同脏象,左手心肝肾、而右手则主肺脾命,左手寸、关二部分别代表心、肝二脏,右手关部代表脾,脾又和胃互为表里,五脏六腑若有病患,都会第一时间在脉象上表现出来好的……”
“算了算了,我一下也学不会,我学了以后又不当中医,以后再说吧,还是要说一说我们当前的事,赶紧把威胁你生命的凶手找出来。”谷永青掏出手机,又发了一个信息,问田医生,拍的明星照片出来没有?
那边没有回话,只是发了一张图片来。那是一张剧照:一个古装女人在花园里赏花,手里拿着团扇,不知道是什么情节,看得到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模样,也看得出来很漂亮,但就是美颜低垂,面目不清楚,好歹有张脸,能大致分辨五官,杨花如雪转过头去,往她手机上瞅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摇摇头。
江南要她发在自己的手机上。问了电视连续剧的名字,说家里有部电视机,就放在小奶奶的房间里,还是数字电视,能够找到这部电视剧,让小奶奶看一看,看这部电视剧里,有哪一个场景像这样子的,能否看到那个演员正面的大头像,就喊他们去看。确定了再根据头像找人。
让一个老太太看电视连续剧,也不知道多少集,也不知道要看多少天,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干脆到公安局去吧,问问那些看电视剧的女同事们。
谷永青突然想起,等一会儿就要见到王护士了,问问她见过演员相似的人没有,这人是不是她们医院的?
车子快开到医院门口了,谷永青叫他不要开进去,说开到医院后门,在那附近找个医院楼上都看不到的地方停车。
那里环境还不错,有一片小池塘,有一片小树林。面包车停在小树林的那一边,谷永青打电话给王护士,问她在干什么?
那边的声音迷迷蒙蒙的,听出是谷警官的声音,说她昨天晚上值夜班,现在在睡觉。谷永青就说打扰她了,问她能不能出来,在医院后门附近的小树林边上,找一辆灰白色的面包车,上面写着白牡丹大饭店,有事在车里等她。
三个人就坐在车里等人。透过玻璃往外面看,小树林里很幽静,还有几张石头桌子,边上都有四个石头凳子。快到中午了,还有两桌有老人打牌。
谷永青突然一个激灵,说这个地方离医院很近,傍晚的时候,这里可能没人打牌了,坐在石凳子上,吃食摆在石头桌子上,两人会不会在这里吃东西啊,吃了以后,喝了以后,再进医院,时间完全对得上。
“你是说,这里就是萧萧她们吃零食的地方?”
杨花如雪这么一问,江南马上明白过来。跟着下车,围绕着那几张石头桌子查看。
“就是有什么残渣余孽,前天晚上下了雨,也不会留下什么渣子了。”
“如果下雨以后,有人在这里走过,把那些渣渣踩进泥巴,更容易找到呢。”江南看了几圈,说发现了蛛丝马迹,就在靠近池塘的石头桌子底下,招呼两个人来看。
日近中午,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当中透下来,斑驳的光圈当中,泥土里的确有细小的淡淡的红红的碎屑。谷永青抠出来一看,说是花生米皮。
江南说,有可能是别人吃的呢?跟着如雪抠出来几颗小小的碎骨头,两个女子都判断出,这是鸡爪子的。在一堆枯叶当中,还有半片塑料袋,彩图中有半个黑色的字,是“驴”字的上半截。
江南兴奋地叫起来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那边四个斗地主的老头儿望过来,谷永青使了一个眼色,看他不声不响了,才走过去,问他们:“老大爷,你们天天在这里打牌吗?”
他们都很热情,有人说他天天来,有人说他隔几天来,还有的人说下午来,到吃饭的时候就回去了。还有人问他们在找什么?
谷永青一时间无话可说。杨花如雪眨眨眼睛,说:“我们几个朋友来这里,有一个掉了手上的戒指,那可是订婚戒指啊,然后就气得生病了,我们来帮她找。”
留着小胡子的老头儿问是哪一天?谷永青说出萧萧死的头一天日期。
“啊,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吗?坐在桌子边上吃东西的,傍晚时分,还有说有笑的。”小胡子老头说。
“是的是的。”谷永青赶紧承认,但是又有些忐忑,“还记得我吗?”
“呵呵,记不得了。反正你们都是美女,我忙着回家吃饭,你们小姑娘的聚会,就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我们老头子才不关心的。”
那三个老头子已经在开始收牌了,还有人打趣他:“见了美女都不多看几眼,真是老了。”
谷永青不死心,追着问:“在那以后,没人到这里来吃东西吗?”
“这个地方多的是老头子,姑娘们见的不多。”
见那几个老头儿都摇头,她装着生气的样子说:“真是的,说不定,第二天她就来找我了,存心想诬赖我……”
“你们都是朋友,不会这样吧?”如雪说。
“你不知道,她心眼小得很……”谷永青说着气呼呼地掏出手机,给小胡子老头看,“老人家,你看看,这姑娘来过没有?”
几个老头都围过来,看见手机里是古装女子的照片,恍然大悟:“哦,那是个演员啊。”
有人就说,演员的心眼儿小,有的就说,演员有钱,还有的人说,人家是订婚戒指肯定宝贵,但都一致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只有小胡子说,跟其中一个姑娘看着有点像,也是这么高高的,瘦瘦条条的。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也没仔细看,要回家吃饭去了。
几个老头儿没把这当一回事儿,说说笑笑就走了,尽管水塘边有风,树木也遮阴,但是中午太阳高照,三人还是躲进了车子里。
谷永青让如雪坐后排靠里,她还没进去,就看见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稍稍丰腴的身材,憨憨的面容,赶紧喊王护士上车,然后就给她介绍,说里面的是小杨医生,有点事儿找你。
后来的王护士体重不轻,坐在靠门的一边,一坐下沙发就下陷不少,和善地朝里面点点头:“小杨医生好——你姓杨?是不是萧萧的闺蜜。”
“我和她算是朋友吧,过去经常走动——过去还靠你照顾,我因为某些原因也不太好去看望,都没有给……她送终……”
王明慧听到这话,突然直愣愣地望着她,一把抱住她的双臂:“你,你是杨神仙的……孙女儿?”
“我爷爷死了,我活下来了。”如雪淡淡地点头。
“哎呀——哎呀——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呢,我真的是真的是……我们全家人都感谢,感谢你爷爷呀,你爷爷救了我妹妹,让她获得了新生,而且她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都是你爷爷给她治的病,把她的子宫肌瘤治好了,不开刀,不手术,保存了她的子宫,这才有了后代,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呀!”王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热泪盈眶,而且抱住了杨花如雪,使劲的摇晃,说不出的感谢。跟着慷慨激昂的表态,“这么大热的天,还跑到我这儿来,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这个警官有我的电话的。你说,有什么事情要我干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萧萧的事,我的确了解不多……”
“我不是为她来的。”如雪抱歉地说:“王护士,给你找麻烦了,不知道你在睡觉,把你吵醒了。”
“哪里?这么热的天,让你们跑过来辛苦了。”王护士温和地说,“护士医生就这点不好,每次礼拜倒时差,都是一个很痛苦的事,这就工作的特殊性。”
“你愿意换一个地方上班吗?不用上夜班的。”谷永青扭头看着这个热情洋溢的护士,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又增加了一份安全性,“我们其实是为你来的。”
跟着就告诉她,说是来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到小杨的诊所里去上班,与她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真的呀?有这样好的事?哎呀,我是哪一辈子修来的福气呀?”王明慧激动得身子晃动,放了如雪的双臂,又拉住她的手,“你,你不嫌弃……”
她肥厚的手都是汗,如雪挣脱出来,诚恳地说:“我知道,你和萧萧住一个房间,她对我说过,你对她很照顾,又勤快又厚道,业务能力也很强…… ”
哪一个都希望别人夸自己好,人死了还留一份念想。王护士说: “我也经常听她讲你,不回宿舍睡觉,就是跟你住一起的,经常在你们家吃饭,说你们俩很好,说你爷爷就是著名的中医,而你也是研究生毕业的,得到你爷爷的真传……所以我妹妹得了子宫肌瘤,医生要手术拿掉,但是她还没有孩子,有医生说起你爷爷……当初她孩子小,我也在老家工作,随军调出来,丈夫又调防了,我没有跟着去,还要等妹妹从老家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爷爷。哪里知道?你爷爷死了,听说你掉下山谷里死了,你你你怎么…… ”
谷永青摇摇头说: “千万千万要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她只是摔伤,现在已经好了,所以办个诊所,缺少个护士,你如果愿意……”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了,求之不得呀。”王明慧急忙补充,“正好合同快到期了,房间里萧萧死掉的床还在,别人也不愿意进来,晚上睡觉总是做噩梦,心里总是不舒服,我情愿上夜班,白天住护士休息室,能够摆脱那个地方我求之不得……”
如雪颔首:“我们现在把秘密都交给你了,就希望我们一起工作,福利待遇一定会比医院好,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我没什么要求,心里总是有疙瘩,我知道,萧萧头天还跟我有说有笑的,根本就不像要自杀的人的,最近院里也没有任何人开那种药,她也没有开,她从哪儿拿来的,所以我始终怀疑她不是自杀的。”
“是的,我知道你对这个问题有看法,所以我才不避嫌。你告诉我垃捡垃圾老头的死亡,跟着我去了,后来没有跟你打招呼,他们都是吃三唑仑死的……”谷永青转了话题,“如果你愿意跟着杨花如雪干的话,就尽快到她那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