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实在不行,她都有办法找小杨医生。杨花如雪没有名气,不需要抢号,但是在门市部挂号也不太容易。因为梅子香了解,小杨年纪比她年纪还小几岁,但这本事也不得了。在中医世家浸泡长大,跟着爷爷实践多年,又读了那么多的书,还是优等生。
她们不是一个年级,等梅子香进大学第二年,杨花如雪已经是研究生了。在杏林春堂里,来看过病的患者都知道,她不但有理论,而且有实践、还有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治疗疾病。即使把握不准的疑难杂症,也会请教她的爷爷,所以最终都能得到治疗。
按道理说,梅子香应该感谢小杨才对,但是嫉妒像是一条毒蛇,缠绕在她心间时时乱窜。同样是学中医,同一个大学,只是姓杨的多读了几年研究生,年纪还比自己小,本事比自己大,还不是有那样的良好的家庭环境,有她卓越的中医世家,有杨氏医术的家传,才能够得天独厚。
谁让自己出身不好呢?祖祖辈辈是农民,父母都不认得字,在农村里长大,课外书都没有,高中时英语还没有初中生英语好,所以没有选择西医才学的中医,可惜古文根基也不好,一些古代医典,许多字都不认识,哪能有别人那么好的医术?
她感叹命运的不公,只庆幸比小杨长得高挑,长得漂亮,先认识秦放,而且通过他进了药业公司,分配到她能够发挥专长和特点的岗位,捷足先登,能近距离接触年富力强的副手秦放,以为获得他的爱情易如反掌。
我本将心照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当初杨家人没有进药店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秦放就对自己爱理不理的。那个狐狸精来了以后,他更对自己不屑一顾,她订婚他不管,他们人死灯灭,他居然还要找自己算账——差点儿把自己推到山崖底下。
死里逃生,从此离他远远的,想不到今天还犯到他的手上,那股凶狠劲,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好。
好啊,你不要我当妻子,那我就当你的娘,所以今天决定把自己献出去,当然还想躲避更大的灾难。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所以她卑微到尘埃里去,反过来又倒茶,又夹菜,又舀汤,说不完的感谢话。
秦思源满意地笑了,在对方扯了纸巾为他擦拭嘴角的汤汁的时候,端着架子一动不动,但眼角眉梢都是笑容。非常遗憾的说,杨家两个医生都走了,听说后来的医生也派不上用场,现在门市部就靠她了,一定要撑住,不要让经济下滑。
梅子香陪着难过,说人能不容命运。老杨医生毕竟年纪大了,就是在药店里干也干不了几年,而小杨医生,患者的反应很多,不但不如她爷爷,而且缺少中医医生的稳重,有时候还有些狂妄,如果老杨医生不能继续干下去,他孙女儿也尽不了坐堂医生的职责,毕竟太嫩了……
秦思源叹了一口气,说为什么找的医生都不行?是不是他儿子没有尽力的寻找?
梅子香才不想继续伺候那些老头子呢,然后说了后续的几个医生情况。
秦总突然问: “你有没有行医资格?能不能担任坐堂医生呢? ”
“坐堂”这个词来源于张仲景,与坐台一字之差,却是正邪两种意思。
“当然有啊。”她淡淡一笑: “这个说出去,社会上反应,可能容易产生误解。 ”
“坐堂不是坐台,就是坐台,也指西藏自治区藏药厂独家专利技术,还是国家一级保密科技项目哩。 ”秦总的设想不错,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药店给人看病,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呀,而且是很亮丽的招牌,会不会吸引更多的病人?
梅子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打鼓——找到这里来看病的都是疑难杂症,她可没这个本事,而且抛头露面,还是等于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了。病人都有病啊,多是严重的病,有的是将死的病,有的是传染病。看病不是卖货物,弄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最重要的一点,今天都决定献身了,把自己作为礼物来贿赂老总,不仅仅想获得一点利益,更希望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能够走进秦家,成为当家女主人,如果能够当一个全职太太,一人之下,还在他儿子之上,那才是大快人心事。
现在的婚姻,年纪已经不是问题,那么一些大叔控,说女方是被老男人的魅力吸引,那纯粹是骗人骗己的鬼话。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真正有那一天,弟弟的学费不成问题了,自己不要住简陋的出租屋了,不要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了,可以想买什么衣服就买什么衣服了,想到哪里吃饭就到哪里吃饭了,那才是幸福的理想生活哩……
老总不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相貌和他儿子差不多,不,应该倒过来说,儿子相貌跟他差不多,当父亲的面部线条更柔和一点,更平易近人。无论如何,还是有些魅力的。而且妻子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能够洁身自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面。有魄力,有能力,却没有绯闻,在有权有势的男人当中已经难能可贵了。
怎么就想起来让自己去坐堂呢?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有绝技,能够力挽狂澜,顶起门市部的对外医疗。只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还是把自己当做花瓶使用啊?
她突然就有些悲哀,饭都吃不下去了。
见女人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鳝丝,觉得好委屈的样子。秦思源又安慰她: “我只是随便说说,真正从经济效益来说,一个医生坐堂,一天最多看十几,二十几个病人,也不能够增加多大的效益……”
“我可没有老杨医生那样的名声和医术啊,哪里能够在药店里面应诊?”见他改口了,她跟着附和, “药店这两年生意红火,不仅仅有名医坐堂,正像您说的那样,看十几个病人增加不了多大的效益。关键是有药业公司的坚强后盾,起一个门市部的作用,是企业的窗口。还有我们的新药品货真价实,在国外市场销售也不错吧? ”
秦思源点点头: “当然。东南亚市场更好一些。 ”
“那边也有门市部吗? ”
“打算在那里开个药店…… ”
梅子香突然心跳加快: “如果在国外开设坐堂医生,是不是更好啊,我有行医资格…… ”
“你想到国外当中医?”
她简直有几分雀跃了:“我想我想我真的想,尤其是到日本,因为我学的第二外语就学的是日语,就是不懂日语的人,只要会写中国字,都能够向警察问路。秦总在日本开辟中医药市场,太有远见了。中医在日本的发展如火如荼,还被引进到日本的大学和医学院中。听说有将近100所大学和3000多医院都开设了中医专科,中药和针灸特别吃香。还开了许多中药店呢,里面也有不少的中医工作者,日本有的人,都把中医当成他们国家的传统医学。其实,80%的中药材来自中国,却申请了70%的中药专利,我们不去占领这个市场真是太可惜了,早就应该走出去了……”
“是的,除了公司种植的中草药、还有中成药、如万应膏等,不久,还即将要推出新的美容美白产品……”
“是牡丹素研制品吗?”
秦思源奇怪地打量着那张突然神采奕奕的脸:“你也知道?”
“啊,听两个杨医生说过。”梅子香说的天衣无缝,“那可是个好产品,我听他们说,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化学制剂,参加研制的除了两个杨医生,还有中医大学的一个副教授。什么时候投产啊?”
杨医生生前还不知道我们打算购买吧?秦总只是说:“秦放才与那个副教授有意向性协议,征求董事会的意见也刚刚通过。还有审批检验……很多手续。”
“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产品,利润不可限量,多少钱买的?”
“六千万。”
“这么贵呀?”梅子香漂亮的小脸都扭曲了。
到底是贫寒家庭出生的女子,只关心钱的问题,秦总更为杨家人抱屈:“当初主要研究人员三个,两个杨医生都没有获得利益,成果都被一个人占了……”
“真豪啊,差点都成亿元户了……”梅子香羡慕的咬牙切齿的,但她更向往这些产品在国外风靡的未来,“秦总,我有销售经验,派我去日本……”
对方说的兴致勃勃,秦总只是埋头喝老鸭汤,一句话也不说。梅子香终于发现自己话多了。
秦思源不吃不喝,捧着他的空饭碗一言不发。
梅子香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给他舀一勺老鸭汤,里面还放一只鸭腿,秦思源把碗拿开了,不带任何表情的说: “让它空着吧,就像我的心空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要继续空下去…… ”
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梅子香拿着勺子,就这么站着,声音低低的说: “秦总,那只是我的一个设想……仅仅是一个梦幻吧,我有什么资格能出去?我有多大的本事能出去?秦总应该了解我吧…… ”
“不了解,我只了解我的碗是空的,我的心里更空空的,这么长的时间了,以为可以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来填充,可是没想到,还要继续空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空…… ”
他这是借题发挥呀,以物喻情了,她很委屈,拿着勺子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把汤勺鸭腿夹出来,放进罐子里。
秦思源端着空碗,依然不接她汤勺里的汤,不作声地盯着她,说: “现在勺子里只有汤了,想问问你,胸腔里能注水吗? ”
梅子香垂下眼帘: “我放一只鸭腿,会不会给人造成这样的错觉——谁谁谁有一腿? ”
男人目光灼灼: “那就把两条鸭腿都拿出来。”
她只得照办。汤勺里装了两条鸭腿,摇摇欲坠,颤颤巍巍的,挤走了勺子里的汤: “看看没有位置了,是不是要掉了? ”
秦思源伸出空碗,将把两条鸭腿都接到碗里说: “这里是空的,为什么不能放?不能有一腿,为什么不能有两腿? ”
她话里有话:“我不知道,那空碗是不是为我准备的……”
两个人都像打哑谜,梅子香晚上不敢吃肉,只是喝了一些汤,秦思源把两条鸭腿都吃完了,也觉得肚子饱了。放下筷子这才说:“你抱怨没带换洗衣服,不会只是为了占我的便宜,到宾馆里洗一个免费的澡吧。 ”
“您今天只是说填补我的损失,我不敢多想。”她脸红到脖子。
“清华大学的操场上有一个小小的石碑,上面有‘行胜于言’这几个字。提醒我们不要光想,要行动,今天只做一个开始,能不能将我空洞的心房填充,还要看你的表现。”
送完,他放下碗,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出了小包间的门,在门口上了车,只吩咐一句:“进副驾驶室。”就绕到车的那一边儿去了。
梅子香当然老老实实听话,两人无言,静夜无声,但是一直有路灯陪伴,进入到一个山谷当中,四周都是山峦的剪影,一直到了宾馆大门口,才重新看到了金碧辉煌。
有门童来迎宾,有泊车小弟来挪车,梅子香下车停顿了一下,见秦总过来,右手提起那几只购物袋,左手伸出去,主动挽住了秦总的右胳膊,施施然进了门厅。
前台的几个女子弯腰致意:“秦总晚上好——”
他只是点点头,径直挽着梅子香进了电梯,停在12楼,抽出磁卡贴在门锁上,然后进去,门卡插进墙袋,两人换了一次性拖鞋,他解了领带脱了长裤脱了衬衫,都挂在衣帽钩上,然后打开衣橱,只拿了一条短裤,带着他的公文包进了浴室,说他要先洗澡。
梅子香把买来的衣物放在沙发上,找出了内衣裤,放在一个袋子里,忐忑地打量着房间。衣橱有他自己的衣物,而且没有登记入住交费,说明这个房间是他长期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