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上山下山,经过那个地方,我总要想起父母的惨死…… ”江南说的很动容。
“人不伤心不落泪,你父母已经入土为安。那个掉下山崖的女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惨。”郑大伯突然想起,“今天上午遇到两个男女,说是来找寻那个坠崖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像个领导,向我打听的时候,栖栖遑遑的,眼睛都是红的。 ”
江南突然警觉了: “打听什么? ”
“上午,我在山上砍柴,一对男女朝老鹰岩走去,男的问我,五一那天,是不是有个姑娘掉下去了?我说我没有看见,但是别人看见了。男人就问我,真的没有办法打救吗?从哪里能够下去,哪怕找到尸骨都是好的…… 我告诉他,从来没有人能够下去,山里面就是这么残酷,只要掉到深渊,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男人就说,要到老鹰岩上看看……女的说跑不动,男的就一个人上去了。”
江南心里不舒服,更要打听清楚,于是又问: “郑大伯,那两人什么样子啊? ”
“女人啊,很时髦很漂亮,男人很威武,一看就很有钱好气派,像领导样子,始终板着个脸。 ”
江南问了一句关键词语: “男人戴眼镜没有?胖子还是瘦子? ”
“没有戴眼镜,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很魁梧,好像特别难过。女人倒是风轻云淡的,不知道是两个什么人,和掉下去的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是他们的哥哥嫂嫂吧? ”
江南明白了:这是杨花如雪的另一个追求者,就是那个杏林春药业公司的副总秦放。顿时有一些义愤:还以为是杨花如雪的未婚夫呢,根本不是那个家伙,真是秀才人情纸半张,写篇破文章,就是要证明他和小杨医生不止订婚,而且是事实婚姻,想霸占他们的房子吧。都不来看一看,也不来寻访,简直就是塑料恋人。
江南有几分感动: 这是那个副总秦放,还算是有点良心,有点爱心。但是,为什么带个女人来?难道真正认为杨花如雪死了,断绝了追求的心思,带新女朋友来悼念一下吗?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士。
江南又有些紧张:杨花如雪不仅是自己心中的女神,还不乏追求者,一个副总,也是优秀的男人呢,不但怀念着她,还亲自上山来凭吊,真是一往情深啊。如果以后如雪身体好了,下山去了,他要知道了,是不是还要继续追求?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说要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最后一次给郑奶奶运针。知道他半夜要起来一次,郑天保爸爸也让他早点休息,要他把凉茶喝了。他说喝了就睡不着了,谢谢他们的信任,就去睡觉了。
江南还真的没有猜错,来的人就是秦放,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梅子香。
他来有三个目的:一是打听一下,是不是真有姑娘掉下悬崖了; 二是如果真的是杨花如雪,他也来凭吊一下;第三,最主要的,他始终怀疑梅子香是凶手,到了这个地方,试探一下,胁迫着让她认罪。
当然这三个目的都不能给女人说,只是采取了诱拐的办法,说,上次的牡丹山是集体行动,梅子香既然要求两个人到老鹰岩上照相,就在双休日来老鹰岩合影,牡丹花谢了也不要紧,不就取对面悬崖的景色吗?。
梅子香只是想和这个男人单独行动,到人迹稀少的牡丹后山更合心意,只要男人愿意跟她一起出行,还愿意合影,关系就更近一步,她就心满意足了。
根本没想到,他说汽车拿去修理去了,两个人坐的公交车,车上拥挤不堪,根本没有讲话的机会。进入后山,一路翻山越岭,气喘吁吁,哪里有精神说话。沿途景点很多,他偏要到老鹰崖上去照相。路上心心念念,还是那个杨花如雪。
牡丹花凋谢了,看风景的人也不多,都是来过的地方,也不需要问路。眼看快到目的地了,看见一个砍柴的农民。他又一次询问,是不是有个姑娘掉下去了。
得到山里人的证实,掉下去的是不是杨花如雪?谁也不认识她。秦放心中更加难过,不管怎么样,能去凭吊一下就是上坟,能消减心中的郁闷与痛苦。
梅子香本来满心欢喜,就想和他单独相处,一路谈情说爱,可以吐露自己心声。听他一路还是打听杨花如雪的消息,现在死了心了吧?她也跑累了,不想往山上走了,坐在石头上休息。还说,哪里不能照相,非要跑到上面去干嘛?不去了吧。
秦放不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到那里合影,那就一定要去,别的地方不合影。她不去就自己一个人去,自拍。说完秦放就自己上去了。
上面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野草满地,山风阵阵。把地形都看了一遍,他发现在那片岩石上,靠右边再怎么摔下去,下面都只是一个缓坡,也不过就几层楼高,但愿杨花如雪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可是让部下到这里寻找过多次,现在自己也上来一路打探,都说是掉进山谷中了。
岩石的左边,有巨大的石头,走到那里,往下一看,山坡下面有个缺口,靠右边真是万丈深渊,掉下去还就会一落千丈,绝无生还的希望。这么长的时间了无音讯,他彻底绝望了,扶着巨石,单腿跪下,朝着深谷,放声高喊: “杨花如雪——我来看你来了,你在下面吗?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叫喊……”
回答他的只有山风嗖嗖,草木沙沙声。他的声音哽咽了:“如雪,我是多么想你呀?我好后悔,我不该约你到牡丹后山,本来想,有机会我们单独相处,我能向吐露衷肠的,因为我们平常真的是没时间,没机会。在单位,你要忙着给病人看病,给你爷爷当助手。回到家里,你要照顾你爷爷的生活起居,忙着学习,忙着科研,忙着给自己充电。什么时候你们祖孙两个都形影不离,想找你说话都没有机会。所以我才想借助单位的集体活动,车上我们可以一起坐,下车我们可以一起走,抽时间我们单独在花丛中流连,那一定是最美好的时光……”
心忽然变得像一片荒原,杂草乱生,空洞风吹,旷野般的寂静,让他难受,声音哽咽了:“谁知道你一个人独自来,然后又一个人留在深山峡谷之中,你在那里沐风栉雨,只有与草木和虫兽为伴,日晒雨淋,想起来我就肝肠寸断,夜不能寐,我的体重骤减,头发都白了些许呀。
“始终认为,我们可以走到一起的,始终认为,那个教授不是你的良人,始终等待着,我们两个能走到一起,不仅可以作为生活的伴侣,在事业上,我们也能并驾齐驱飞……
“可惜呀,可惜,你怎么会掉下去呢,你一向机灵,大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偏偏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我不相信,不相信啊。除非后面有黑手,我就想把那个黑手揪出来,为你报仇,为你伸冤…… ”
说到这里,就听见后面有人喊: “秦放,拉我一把呀…… ”
他回头一看,上来的山坡下露出半截美丽的身子,有个高坎子,梅子香上不来了。她本来不想来的,实在是太累人,也没有到这里的必要。可是一个人坐在下面很无聊,砍柴人走了以后,山坡上连个人影子也看不见,秦放也总是不下去,不久却传来他深情的呼叫,叫的不是她,却是杨花如雪的名字。
喊魂呀!原来,他到这里来是来凭吊那个死鬼的,她心里又是气又是慌又是乱,不想上去也要上去。
呵呵,来得好!她要是来了,他就要把这里作为审判台,还担心她不来哩。于是过去拉了一把。
梅子香问,他一个人在山岩边嘀嘀咕咕叨叨什么?
他反问梅子香,上次她怎么一个人能够上来?这次为什么要人拉?
梅子香说,那道坡坎太高,也是有人拉的,是一个大妈拉她上来的。
“你不是不来吗?”
“就是为了跟你合影,所以我才上来,你说吧,你看对面的山壁,像平常一样,可惜牡丹花谢了,我们也能作为背景吧,赶紧照了相下去,这里风大得很,别把我吹掉下去了。”
秦放冷冷说: “摔下去好啊,那里风景绝佳,凉风悠悠,你帮我去看看,看看杨花如雪,你陪伴她做个伴吧…… ”
“开什么玩笑?”梅子香后退一步。
男人板着脸,将她拉过去,凶巴巴地说:“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已经靠到岩边上了,往下一看头晕,身子也飘起来,梅子香吓坏了,话不成句: “你你你干什么……? ”
“不干什么,只是代替杨花如雪发邀请。 ”他的眼神突然凶狠乖戾,山风吹来,带来他的肃杀之气,似乎把草木都冻结,连空气都霎时凝固,寒气逼人。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凶狠,真要为杨花如雪报仇吗?她赶紧后退,四周看看,不见一个人影,可能喊破嗓子都没有人救命。她大声哭喊,泄露了她的惊恐、愧疚、忏悔、不知所措……很多很多情绪夹杂在一起,九转回肠。赶紧往回跑:“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吗?你要把我推下去吗?要我去陪伴她,不要我送死吗?为什么为什么呀? ”
他的目光从阴鸷转为凶狠,语气更显得暴烈:“哼,害人的人本就该死—— ”
看他大步走来,跑不过他,她赶紧抱住身边的一棵大树:“我没有害人——”
“你都承认害了人的!”他步步逼近。
“我,我起码没有把人害死呀—— ”她死死抱住树干,嚎啕大哭。
秦放冷哼一声: “你还是承认你害人了,只是没害死是吗?在哪里害杨花如雪的?是从这里把她推下山的吗? ”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把她推下山啊,我为什么要…… ”
“少废话!你说你恨他,这就是作案的动机!”
她赶紧分辩:“我不是恨她,我只是讨厌她,我觉得她什么都有了,尤其占据了你的心,我只是羡慕她,嫉妒她,但是我没有害死她呀。 ”
“老实交代,你推了谁? ”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大步走来,每一个步伐都仿佛踏着利刃,走得血雨腥风。将女人吓傻了。
“我,我只是只是推了一个病人,没有推她呀,那天我上来,根本没有看见她,我,我也不敢,不敢杀人啊…… ”她见秦放又要来拉她了,吓得哇哇乱叫,那一张打了腮红、点了朱唇、画了黛眉的面孔惨淡,现在花容失色,以为秦放疯了,她也失去了理智,抱着树干,瘫倒在树下。
“她是谁推下山的?”秦放见她紧张害怕到这个程度,可能说的是真的吧,追问她。
“不晓得,不知道,不是我,我没有推杨花如雪呀——”她已经破音,疯狂地喊叫,“你不要拉我,不要推我下山,不要害我,不要杀我——呜呜,呜呜,我说实话,我坦白交代好不好,你放了我,我不再追求你了,我,我离你远远的,你全当不认识我这个人啊,哪怕我调到别的部门,不再和你打交道了,好不好,你饶了我吧…… ”
看见秦放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平时可怕十倍,以为他疯了,如果真被他拉到悬崖边,真要把自己推下山谷,没有任何人看见,那就死得冤枉了。
“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样害杨花如雪的,在什么地方推她的,为什么推她!”看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不像是假的,秦放这才抄着手站到边上去,声音直直传来,怒极了似的,一字一字如瘁了冰,浸了毒,毫不留情的直射向她,像要将她一片片凌迟了。
“我承认,我坦白,那件事情还没有了,还在还在打官司…… ”她吞吞吐吐地说,又哀嚎道,“真的,推的不是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