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一本《中医概论》还真好,那是很早以前出版的,只是里面有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所以现在人们以为那是玄学。现在当然更多了,比如说王叔和的《脉经》,孙思邈的《千金方》,还有像《黄帝内经》啊,《素问》啊,《神农百草》啊,张仲景的《伤寒论》啊,甚至连诸子百家的书都要读,至少要读过上千本的书,才有资格当一个合格的中医…… ”
“伤寒只是疾病的一种,居然要学一本书,有那么多伤寒病吗? ”
“这里的伤寒为东汉张仲景所著中医经典著作,是一部阐述外感热病治疗规律的专著,现今遗存10卷22篇,后人整理为现在的版本。过去的伤寒可算是疑难杂症,在当代来说,包括肺结核,过去都是不得了的病,现在都有药物很方便的控制了。你中西医结合的学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听他滔滔不绝地解说,也的确是博览群书、诲人不倦的好老师,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十分动听,抑扬顿挫,音色优美,听的人耳朵都要怀孕了。谷永青由衷的表示感谢,说: “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和朱教授做邻居。谢谢您的鼓励,如果不给您找麻烦的话,能经常向您请教就太好了。”
顿时,他的笑容马上就像大风刮过一样,瞬间消失,暗哑的声音带着惨淡的共鸣: “非常抱歉,我的时间不多。学校有房子,住在这里,就是等待看有没有奇迹发生,但愿我的爱人还活着,期待着有一天,姗姗向我走来,顷刻间彩霞满天…… ”
隔着眼镜,也能看见他细长的眼眸沁出的泪花。谷永青愧疚了,用自己的假事,勾起人家的伤心,很不道德啊。连忙说: “不好意思,朱教授,让您难过了。我们祈祷上苍,但愿杨花如雪还活在世上,但愿你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唉……这是我痴心妄想了……”他突然正色道, “才回来,真的很忙。要到公安局了解一下我岳父的死亡状况,希望看到那张照片……要去药业公司,看看他们那里追悼会是怎么开的,是不是有录像,让我在家中也能缅怀 ……还想通过媒体,开始寻找如雪——我总觉得她还活在世上,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的……虽然最近没有排课,但还有些研究工作,学校和系里的事务……实在非常抱歉,还不能有太多的时间呆在这里。 ”
“可能你那边没什么准备,如果需要什么就到我们这里拿,也可以到我姨奶奶这里吃饭。”
“不,我不需要,我也没时间开伙,学校有食堂,但我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住的,要有什么问题,在阳台上喊一声就行了。”
“谢谢朱教授了,耽误您时间,深表歉意。 ”
“哪里,就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对,有这么些揪心的痛苦,否则,考研的都是好学生,老师对好学生也特别有好感,就像杨花如雪,师生恋本来在社会上名声不好,但就因为她是特别优秀的学生,才让我…… ”说完,他已经把衣服全部晾好了,又抽出纸巾来,取下眼镜,当着外人,擦拭了眼睛上的泪水,然后说, “实在抱歉,我控制不住……我还要办事去,以后聊。 ”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谷永青真没有见过男人哭,现在这么俊秀的教授,如哥哥的男人当着她的面掉眼泪,她一下子也跟着伤感起来。
看见他挥挥手,走进屋里,又把阳台门关起来的响动,就像惊雷一样把她震醒了。
什么什么呀?她突然想起,这么深情对待未婚妻的男子,怎么又喊未婚妻的闺蜜为亲爱的呢?谷永青懵了。门一关,隔壁的声音就听不见了,但是没有多久,就听到阳台下面隔壁锁门的声音。那把大锁的咔嚓声还特别响,怪不得林奶奶半夜被惊动了。
男人并不高大,提着公文包走向小桥,小小的拱桥上,他的身影还迟疑了一下,谷永青不知道怎样评价才好。在心疼、怜悯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厌恶,感情不专一的男人,再好也是个人渣。
趁着现在没人,要把这情况给小安通报一下,真不愿意用汇报这个词,心想自己工资比他多,学问比他高,家庭比他好,他不就一个小白脸吗,笑起来还没朱教授迷人。
但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进了刑警队,两个人也不能天天见面。只有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吵架斗嘴。不过住在别人的家里,气势汹汹的吵架,传出去让林奶奶见怪,现在没人,与他吵一嘴,心里也是痛快的。
于是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才给他打电话,以为可以说一阵话呢,哪怕吵嘴也好。谁知道好一阵子那边才接电话,声音还小小的: “我这边还一个案子,正在讨论,现在没时间和你吵架,这样吧,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情况,刘明山叫我中午到他老婆那里吃饭,你也去,有事情来给我们汇报。”
“我才不给你汇报呢!你算老几,中午见! ”她突然关机。但想到中午就能见面了,心里突然舒坦起来,朱教授肯定出去了,他又不会中午回来,这边姨奶奶要烧饭菜,天热了放不住。也没什么收拾的,但是换了一件连衣裙,淡淡的化了一下妆,见自己的心上人,总要以最美的面孔出现吧。
刚刚收拾好,就听到楼下门响了。大门没有栓,一推门林奶奶就进来了。她赶紧下楼去,轻声对她说: “我回单位有点事。 ”
“对的对的,你应该回去汇报一下,说那个朱教授回来了,住到这里了,还问问他们合不合道理呀,是不是要让他走啊? ”
谷永青点点头说,正是如此,中午就不要烧我的饭了,晚上也不要烧我的吧,我还要回家去一下,看看我的父母去。”
“好的好的,问你父母好,你在我这里招待不周啊,委屈你了。今天买了一条大鱼,还说犒劳你哩,你又要走了。 ”
“哎呀,林奶奶你自己吃。 ”
“你看,还是活的。好新鲜的鳜鱼,肉嫩味美,快两斤重了,我怎么吃得了。 ”
林奶奶真好,每天都尽量搞好吃的,今天这个鳜鱼可能都要百来快,真是辜负了她的美意呀,愧疚地说: “抱歉抱歉。那我明天来吃饭,哦,不对不对,我的家在西北,晚上不回来到哪里住呢?所以我一定要赶回来睡觉。”
谷永青嘻嘻一笑,跟着就要走。林奶奶又把她喊出了,还把大门掩起来,轻声说: “我买菜的时候碰到路老师,说朱教授是先到他家的。还在他家吃了面条。”
“这情况,我们不是知道了吗? ”
林奶奶神秘地说: “还有一个情况,你不知道呢, 5月1号,萧萧赶火车没有走掉,下午又回到杨家来了,可能我在睡午觉吧,没有看见,但是路老师看见了。萧萧不是说她回老家了吗?那个火车是凌晨的,没有回去又回来了,那应该上午就回来呀,她怎么下午才来呢,跟我们说的不一样啊…… ”
谷永青心一沉: “谢谢林奶奶,你这个消息很及时,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完挥挥手才出门去了。
沿河路在老城区,因为与朱宏图说一阵话,又和林奶奶说了一阵话,再要步行过小桥到河北,才能坐上公交车,赶到白牡丹饭店已经晚了一步。
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有服务员把谷永青带到包厢,那里人已经到了,饭菜都上桌了。也就三个人,女老板和他的丈夫加上小安.站在包厢里说话。
谷永青推门而入,白豆豆先把住她肩膀往小安跟前推,笑嘻嘻地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几天不见了,应该是隔了几年了吧,赶紧过去亲热亲热。 ”
当医生的更放得开,马上把她也往刘明山跟前拉: “我们两个反正是才见着,现在又当众亲热不起来。倒是你们两个,新婚燕尔,昨天晚上在被窝里亲热了多少回?坦白交代吧! ”
两个女人这么大方,到让男人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小安,像没开叫的小公鸡一样羞涩,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反过来怪谷永青无聊,说她正事不做,豆腐拌醋,她们有时间消遣,他们事情还多着呢。
刘明山才像是老板一样,招呼他们坐下,说吃个便饭交流一下情况,两个男人都在刑警队里面忙着别的案子。所以现在掌握情况最多的倒是两个女人。让她们先说。
白豆豆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发言的积极分子,迫不及待的抢着说: “不要认为和老公一天到晚有时间交流。我们饭店打烊晚,他的事情也多,等我回家,他都打呼了。白天他都上班了,我还没起来。有的事情我还没说呢。”
谷永青就说: “想都不要想的,你一定是要说鸽子的问题。 ”
白豆豆马上就笑起来了: “知我者,小谷也。你说对了,我的妹子,我都为这个鸽子愁死了。你们不晓得,我还没给刘明山说,鸽子是我找老板借过来的,那个赵大爷开始还好说话,我的鸽子还不了他,就跟我闹掰了。”
两个男人都问鸽子怎么回事。白豆豆拍着桌子哭笑不得: “那个蠢猪江南,我的信鸽送给他,让他给我回信,他居然把信鸽炖了喝汤了。 ”
谷永青听她打电话讲过这事,猜想鸽子受了伤没有送回去,怎么他把鸽子炖汤了,两个男人也不知道究竟。
白豆豆这才从头说起。说江南在山上还真在开始学中医了,还能给人治病了,前面的不说,现在居然在给一个疯子治病。郑家老太太跟媳妇吵嘴打架,得了抑郁症,发展下去就是神经病。他跟小杨医生学的针灸,每天给她扎针,能让老太太一天比一天安稳。
郑家的孙子就在镇上念初三,每天要下山上学的。这是一条交通线,就让他送信到我婆婆储蓄所里。婆婆到底比男人多个心眼儿,担心写信被别人看见了,就要那个中学生看到的听到的,还有江南有意无意透露给他的,三句两句就盘问出来了。所以呀,婆婆问她儿媳妇送的一只鸽子给江南,鸽子是不是受了伤了。
“那个鬼江南不是个人,他还大言不惭地说鸽子杀了,炖了,鸽子汤很好喝,你说气人不气人?人家从小鸽子的时候就养起来,慢慢地训练多少年,才训练能送信,而且是他最好的一只,老赵那个老头,现在听说他的信鸽不能回来了,当时就气得双脚跳,非要陪他2000块钱,你说冤枉不冤枉?那个江南蠢不蠢?笨不笨?简直是个猪头脑子。知道他是给小杨养伤的,但真要吃鸽子,我让人带给他呀,肉鸽更好吃呀……”
刘明山看着妻子,又是说又是笑又是气的,宠溺地看得不转眼,却什么也不说。
小安整天跟刘明山在一起,当然知道事情的结果怎么样。谷永青不知道,但是,更有把握: “钥匙到底谁有呢?他哪怕不说不带信来,我也知道了。 ”
三个人一起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拿钥匙的人已经现身了,而且大摇大摆进了杨家。
其他三个人一起望着他: “回来了吗? ”
谷永青回答说: “你们更应该了解的他回来了没有。 ”
小安说: “ 5月10号就入境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呢? ”
“还是杨花如雪的闺蜜喊他才回来的呢,说是在京城办事的。 ”谷永青说。
白豆豆摇摇头: “深夜到杨家,他没赶上趟,可以忽略不计。 ”
谷永青冷冷一笑: “要说计较,真有大戏可看了,小杨医生还真是悲哀得很,父亲死了,未婚夫和闺蜜又有一腿,难怪她分析,作案的是她闺蜜——就是叫萧萧的女孩子。 ”
两个男人目瞪口呆: “这个教授这么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