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小奶奶出门，拉着小伙子进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扫把，也不看人，也不说话，进屋来就在地下扫起来。
“地上不脏啊，没人让你扫地，告诉我，猪治好没有？”
他还是嗯了一声，只是在脚下那一小块地上扫，好像要把地下扫出一个坑。
如雪问小奶奶： “他是什么毛病？ ”
小奶奶像是看惯了，毫不在意的说：“他喝了酒，就是这个样子。 ”
这人应该送到保洁公司去，他出工就给他点酒喝，能够不停的扫地，不知道累。但也不行，他只扫一个地方。于是提醒他： “扫地不扫边，还要扫一天！ ”
他浑然不觉、依然如故、旁若无人、十分专注，如雪只好问小奶奶： “他就要扫到什么时候？ ”
“睡一觉就好了。”
反正又讲不上话，她让小奶奶带他去睡觉，小奶奶说他床垮了，昨天晚上，床板搁在地下睡的。
这家伙，居然睡地下，早上怎么没有修床啊？回来又一个劲儿的扫地，说不上话，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让人干着急。
杨花如雪和爷爷经常到外面应酬，见过许多许多醉酒的人，酒品不好的人什么表现都有，还真没见过专门扫地的。有很多话要说，现在说不上，喊了一声： “江南，睡觉去！ ”
小伙子依然只是嗯了一声，还在不停手，就像没听到声音一样。想到他刚才是小奶奶拉进来的，现在就让老太太把他带出去吧。
老太太却说他那个床倒了，自己搬不动。
想要和他说话就要他先睡觉。杨花如雪就说：“让他睡你那张床，等他睡起来了，再让他修床去。”
病人最听医生的话。小奶奶夺过他手中的扫把，像牵盲人一样，把他拉到床边上，一推，江南躺下了，再把他鞋子脱掉，腿放上去，没有多久，就传来比晚上还大的鼾声。他又累又喝了酒，没办法，这样能醒酒，随他去吧。最后把他的鼾声当成打雷的伴奏，也跟着入睡了。
一直到尿意让如雪醒来，一阵哗哗响声，惊醒了小伙子，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我，我怎么睡这里？ ”
如雪赶紧控制小便，总算没有叮咚作响了，害羞的说： “江南，你醒了？ ”
“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撒尿…… ”他翻身下床，撒着脚丫子就跑出去了。
“要紧的，睡个觉而已。”姑娘安慰他。
“不晓得怎么就睡——睡我原来的床了，”他好一阵才回来，靠在门边上，搔着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还疼吗？ ”
“要解除疼痛，还要吃中药。辛苦你明天下山，再给我买些。”杨花如雪有些说不出口，想想来回三十几里路，还要辛苦人家，很不好意思，可是原来小奶奶没好，没人熬药，也没有钱，现在好了，银行卡还在，身份证还在，手机也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下山去给爷爷打电话。
“没事的，只要你赶快好起来，我天不亮就下山，药铺开门能买到了。”又跑进来的时候，拿着黑色的皮包，不好意思的笑笑，“同学送我的旧包，你把药名和计量告诉我。”
见他掏出来纸和笔，一本正经坐在小板凳上要记录，尽显善良和勤快，如雪从头下抽出来坤包，说： “小奶奶摘牡丹花，把我的小包找到了，里面也有纸和笔。”
书本一样大的小红包，看起来好精致，就是女孩子的钱包吧，也为她高兴：“哎呦，我真是眼大无光，忙着救你，都没帮你找包。钱没掉吧？”
城里人谁还用钞票呢？她没笑他老土，只说：“我们都用微信和支付宝付账，找到手机就有钱了，不过不能提现。”
“谢天谢地。一个手机几千块呢，掉了就是大损失。”
“谢什么天地？应该谢满山遍野的牡丹花！不是小奶奶去摘花瓣，还捡不到呢。”一整天都没说话，终于有个说话的人了，如雪又恢复了乐观的天性，“只可惜呀！城里是个宝，山上用不了。你带到山下，找个地方充电以后，我告诉你开机密码，手机如果没坏，就可以用它购物付款了。”
“不用不用。我这里还有钱。今天还赚钱了。”小伙子赶紧从那个黑包里掏出200块钱，放到箱子盖上面，说这是他同学家给的出诊费，因为他把猪治好了。
“我说没事吧？是你牛，手到擒拿，药到病除。钱给我干嘛？”
他才问姑娘：“你怎么不问我，猪是怎么治好的？”
“按照我说的方法治的呀。”
“就是嘛。你是师傅，徒弟挣的钱当然要给师傅哦。”然后滔滔不绝，说他今天到了同学家里，猪连叫都不会叫了，一家人都忙着烧水、磨刀，准备杀猪了。说他去的正好，可以帮帮忙。
他就说不是去杀猪的，是去给猪治病的。同学还问他怎么就会给猪治病了，以前怎么没听说？他说自己准备自学中医，回家找了书看，虽然没有治过病，但是可以试试看，如果实在治不好了，再杀也不迟。万一治好了呢？
于是就反过来让他们帮忙把猪按住，拿几根大的长的做鞋子的、套被子的针，按照杨医生教的方法，就给猪扎针灸了。
猪不像人那么听话，猪皮又厚，不过也好在它不是人，扎的不准，多扎几次，一边扎一边还对猪说：“扎针虽然疼，比扎刀子好多了，反正你皮厚，又扎不死的……”
想到他一本正经的和猪说话，姑娘笑，问猪是不是听他的话，是不是老实了？他还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没在意，总而言之猪好了，然后猪就吃苦麻叶了，然后就能够吃食了。再把带去的药熬上给猪喝了，明明显显，猪就站起来了。
“别人就给你两百块钱治疗费了？”
“他们家养了好几口猪，另外还有两头猪也病怏怏的。反正一客不烦二主，顺便就扎了针灸，三头猪都能吃食了，针灸怎么就这么神奇？”江南伸出右巴掌，自己端详了一阵，高高兴兴的说，“想不到我这只手这么值钱的，一个上午就赚了200块，全家高兴的不得了，还留我喝酒吃饭，我的头晕晕乎乎的，回来，就到女生房间睡去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杨花如雪还倒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不会把他当流氓的，因为在医生眼里没有性别。 他这才释怀。说，能够把猪的病看好了，都是杨医生的功劳，所以这个钱他不能要。
姑娘就说自己受了伤，被他们搭救，然后住在他们家里，又要吃又要喝，还要他们照顾。这是应该付钱的。要是在城里仅仅是护工费，每天都要100多。所以自己那一只钻戒卖的钱还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再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他，让他到城里去取一些钱。
钱是我找人借的。钻戒还要还给你的呀。心里这么想着，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那3000块钱还没有花掉。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我病还没好呢，才在你家住两天，以后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还不给我买药了吗？明天你就要下山，进城还要买书。”姑娘把钱往他手里放，“我躺在床上拿钱又没有用。等我的伤好了，回到城里，到时候我们亲兄弟明算账。差你多少钱我还你多少钱。”
知道在农村大部分地方还要用现金，有心想把银行卡也给他，把密码告诉他，取些钱用。但是想到钻戒已经卖掉了，他已经有现金了，用钱的日子还在后头，等没钱的时候再说吧。再说了，银行卡里还有几万块呢，倒不愁没有钱用，但是人在外面别露财。才认识没多久，毕竟不是多了解的人。
但是现在财不外露，还是不要告诉他有银行卡的事。对于小奶奶看到手包没有？知不知道里面有银行卡？不得而知。自己还救过她的打命，不会因财起异心吧？
“但是，我不能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知识产权是你的，我不过出出力。是一个假唱的，后面播放着原声，怎么全给我呢？”小伙子很委屈的扁着嘴。
这家伙还是有文化，有知识，有见解，有道德的。杨花如雪心中一动心，想在偏远地区看病买药也不方便。反正躺着也是躺着，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出面，自己给他出主意。这样看病。不但能赚点钱，也让他理论联系实际，学的更快一些。
于是就说：“你那个比喻不太合适，其实我们两个是唱双簧，我在后面说，你在前面比划，搞得就像是你的本事一样。既然要算账，你就先记着，钱也放你那里，总收入除去了总开销，我们再平分利润。所以，要有什么病人你就把病灶告诉我，我告诉你怎么治疗，你用我的方法动手，大家挣钱大家用。”
这是个好主意。江南把那两百块钱收回去了。姑娘又把手机递到他手上，他说还有钱，不要手机上面的钱。何况他也不会用手机。
“哎呀，城里人捡垃圾的、卖小菜的都会用手机，你怎么不会用？ ”杨花如雪脱口而出，跟着就后悔了。这有点儿地域歧视诶。连又改口说， “我不是说你，我不是说你……你不要见气哦。”
“我本来就是乡巴佬，没钱买手机，也用不上手机，就是会用手机，我这里也用不起来，因为山里面没有信号。你不要多心，我也不多心。一点儿都不见怪，嘿嘿。”他知道姑娘没有把乡巴佬三个字说出来，但是心里想的还是那个意思。
一个人一个命，一个和尚一个磬，谁叫自己没这个好命呢？现在而今眼目下，是不是捡到一个贵人了？医好小奶奶的病，还能教自己医术。想到钱树根的邀请，蠢蠢欲动，既然打算到城里去工作，现在开始学习也来得及。
手机真漂亮，比他看过的老师的手机还要漂亮。前面黑亮亮的，后面荧光闪闪的，还有三个眼睛一样的窗口。那是摄像头吗？不知道手机是好的还是坏的，现在也没有办法充电。把手机带到山下去，没有摔坏，能够充电，自己不会用，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如雪担心他是不是记得住，是不是要拿笔记到他的本子上？后来一想，他记性不是挺好的吗？照顺序说： “先用大拇指按按右键，等屏幕亮了以后，然后就用指头把屏幕划一下，有电话筒的标志点开，找通讯录，找爷爷两个字，点开，听到有声音，然后就说话。”
听完了以后，他捏着扁平而润滑的手机，心里也舒坦的很，从头到尾把姑娘交给他的程序说了一遍。获得了老师的赞扬，自己也洋洋得意，开始了自吹自擂的程序：“我不是笨，只是见识少了。在学校里成绩还是不错的，就是因为我记忆力好,上高中的时候都是学习委员。连老师都夸我是记忆超人。”
“记忆好，学习就好。因为记忆力占聪明度的80%。”接着，如雪就教他电话的内容。 “是的，是的，跟你爷爷说什么，你赶快要告诉我，要不然，你爷爷接到电话，听到不是你的声音，还以为我偷了抢了你的手机呢。”
“我把昨天早上的事情告诉你，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爷爷，他就知道你没说谎了。”花如雪就说了，“昨天晚上看电影回家迟了，第二天早上没有及时醒来。还是爷爷喊我的。我一看时间不早了，马上要集合了，洗漱以后背着小包就要往外面跑，爷爷把我拦住了。非要我吃了早饭再走。我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两片夹着草莓酱的吐司面包，还有几片卤牛肉…… ”
江南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家挺有钱的嘛，早上吃的还是西式早餐呢，说这么详细干什么？这不是浪费浪费电话费吗？ ”
真是乡里人呐，真是没用过手机呀，真是没有用过套餐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