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双手抓绳快要耗尽体力,以为又得被甩下牛背的时候,老黄牛最后一个带满尘土的弯道漂移让硕大的城门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我心中一喜,连忙扯住绳子,翻身下牛,拔腿欲朝大门跑去,可还未等我开口感叹首都城门之宏伟,却先顿感脚下一阵绵软温热。
低头一看,额滴个亲娘嘞!
一团褐色糊状物从我向村里邻家大姐借来的草鞋底漫上了脚背,继而从几天没洗的黝黑脚指缝中扑了出来,这一幕的视觉、嗅觉冲击对于胃内已经巅得翻江倒海的我来说真的雪上加霜,一口酸水哕yue在了想要感叹宏伟的城门口,引来路人侧目。
哎,好不容易逃出死人堆,荣华富贵还没开始,就在美男城门口先吐为敬。我真的是……对自己一个大写的,服!
对了!美男城!
我抹了抹带着残留酸水的嘴,立马抬头扫了一圈周围路人。
果然啊!
尽管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嫌弃,但男士们形象真的看得出来是有在认真维护管理的,没有一个胖子秃头,大多肤质细腻,头发胡须甚至连眉型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哪怕有些人看得出来上了年纪,形象放在当今的叔圈爷圈也算风度翩翩的,还是古风爷叔。
之前我还担心男士们会不会如那些假女权真普信之人瞎写的文章里一样,满街全是拈花的故作媚态之人。结果根本不是!都是风度翩翩的雅士,虽有部分打底化淡妆,但都令人看着极为舒适。
反观女士们,明显对外形就不是那么在意了,环肥燕瘦各种体型都有,基本都是素颜,虽没现在那么养眼,但神情看起来明显比当今大街上的女子更自在,那种对一切judge都无所忌惮的自在。容貌焦虑?身材焦虑?不存在的!
我又留心观察了几对夫妻的相处,平等又谦和。
真是让人开心的世界啊!
我一边看着、想着,心里一边觉得畅快,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花痴啥呢?瞧你那没见过世面不值钱的样子。”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耳后飘来。
呀,还有一个人呢!我把他给忘了。
“这瑜都城男子果然都各有千秋啊。”我感叹道。
“可不是么,在这瑜都,如果成婚,众人只会看新郎的长相的,一般新郎的长相,是直接和女方家世成正比的。”
我好奇道:“就不看内在吗?”
霍麒接着说:“哪怕男方极度有才华,或者十分贤惠,能照顾好一大家子人。如果长得丑,或者没有及时在青春年华成婚,那也还是会遭人非议的。你只要想想我们那个社会的优质女性就知道了,女博士们受到的来自厌女癌弱智垃圾们的污蔑和敌意还少么?”
我又问:“那你来大瑾这么久,遭受过性别歧视么?不会觉得不公?”
霍麒道:“一开始肯定会的,而且极度不适应。最受不了的是我堂堂七尺男儿,到了这儿居然还要担心人身安全问题,晚间最好不要独自走偏僻小道,身边跟位女性会安全很多。”
我诧异:“可是女子身型明显比起男性还是有差距啊,你们人高马大的怎么下手?”
他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说:“随我进城看看,到时你就知道了。”
于是,我俩牵着精疲力尽的老黄牛,穿着草鞋布衣,晃晃悠悠地进了城门。
果然还得是都城,看着满街的车水马龙,我终于有了一点穿越的感觉了。这才对嘛!之前什么古墓、山洞都是什么受难记啊!
“咱们先去干嘛?按照一般的游戏逻辑,这就相当于新手村了,咱是不是得去找个NPC领个任务换换装备啥的?”我边问边东张西望。
“聪明,不过咱得先找个住的地方,瑜都是有宵禁的,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再有两个时辰差不多就要宵禁了。”霍麒道。
我一听,还有宵禁?瞬间深知人生地不熟,还是要靠眼前这座小靠山带带路,于是讨好地说:“都听你的,麒哥!”
他闻言眉毛一挑,戏谑之情溢上眼角:“哟!你这是吃错药了?”
我满脸堆笑:“毕竟这边我也不熟,怕犯了啥律法禁忌,还得您带带路,你也算高我一届的师兄,叫麒哥不过分吧?”
他得意且高傲地直了直身板:“行啊!那你爱叫就这么叫吧。走,哥带你去咱自己地盘儿转转。”
“好嘞!”我狗腿地跟着。
我们一路路过了集市,跟着繁华的景象,来到了全城最大的几家酒楼坐落的街道。
霍麒指着面前几栋雕梁画栋的宏伟建筑说,“你看,这里就是瑜都城的CBD了。”
但见:
百尺高楼倚碧霄,江山犹记旧时雕。
双身允国惟坚壁,梦寐何须续夕朝。
果然是满目繁华嘿,我内心感叹道。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请我哈啤酒吃肉肉?可咱俩没钱啊。”我扯了扯身上的土布衣衫,又指了指金碧辉煌的酒楼门口,那儿站着两位风度翩翩却高大强壮的小帅哥迎来送往,然后又指了指他身上已经开始发酸的我的呕吐物,最后指了指自己脚上带着不知名动物粪便的草编夹脚人字拖,“你信不信,咱俩连门都进不去就会被人撵出来。”
霍麒不屑道:“担那没用的闲心干嘛,随我来。”
我牵着老黄牛跟着他,七拐八绕,走进了附近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了一道敞开的小门,门内院子里几个伙计打扮的男女正在忙碌,有的在刷碗,有的在处理盘内残羹剩肴,有的在晾晒海产干货,还有一车新鲜的蔬菜瓜果正往里送。这一看就是哪家大酒楼的员工后门了。
我正想着,这家伙该不会要把我卖了当洗碗工吧?霍麒让我放下了拉牛的缰绳,拉着我手,径直走了上去,停在了一个坐在小椅子上看着年龄最小的洗碗工面前。
那少年看着有十三四岁,估摸着比小雨衣大两三岁的样子,虽是穿着暗色的衣服洗着碗,但细看那衣服料子的光泽和柔软度和其他几人的粗黑布完全不同。他洗碗时满脸的不耐烦,洗着洗着,一片黑影投了下来到他成堆的洗碗盆里,他开口就来:“哪个不长眼的,挡住老娘的光了,就不怕一盘子砸你脸上么!”说着就抡起手里的盘子,站了起来,正欲发作。
我一下条件反射抓住了那只欲砸盘子的手,居然意外的纤细滑嫩。
“嘿你这家伙还敢抓老娘的手!”少年正想抽出手臂。
只见霍麒瞬间把自己的帅脸往她面前一摆,“是我呀,沅湘!”
我一听称呼,果然是个女娃娃啊,难怪面容如此清丽。
少女痞里痞气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霍先生!您怎么回来了!”她一边叫着一边就要抱上去。霍麒立马把双臂挡在胸前,把往胸前扑的小家伙隔开了。
“你没事!太好了!我和爹爹偷偷找过关系打听你在宫里的消息,听说你殉葬了,都以为你……呜啊啊!”果然是小娃娃啊,一句话没说完就放肆哭起来了,真实得可爱。
霍麒笑着压低嗓门说:“嘘,我想办法逃出来了,你看我不是没事么,别哭了。”
沅湘抹着脸哭哭唧唧地说:“太好了!”突然她抬头,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我说:“这个抓我手的大姐是谁?”
我一脑子黑线,我?大姐?老娘二八少女好么!
“她叫白潇,和我一起从皇陵里面逃出来的,是宫里的画师,我们在墓里认识的,也算我同行了。”霍麒介绍道。
沅湘听得两眼放光,“哇塞,你俩从皇陵逃出来?这可太刺激了!可以啊霍先生,你这文文弱弱拿画笔的手居然可以扒开皇陵?那东西多牢固啊。”
霍麒立刻伸出手掌,对我摆出了介绍的姿势,颔首说:“多亏了我们白画师,文武双全,先是一刀结果了守墓的神兽,后又智破机关迷局,带着我们几个逃出了那个该死的皇陵,救了我等小命。”
刚才还担心被卖苦力的我,没想到霍麒和人这么介绍我,瞬间有点懵,“嗯嗯”地含糊应了两声。
沅湘一听,两眼放光:“哇塞!原来这位大姐是位智勇双全的女侠,还是霍先生的救命恩人!佩服佩服!”
“女侠就算了,咱商量个事儿呗,我虽虚长你几岁,叫大姐也是大可不必……”
“那我叫你潇姐呗?还是白大侠?”
“……他们都叫我小白……”
“那我就叫你小白姐姐吧?”
“……好。”
霍麒满意地看着我的尴尬,他知道身为独身子女的我面对突如其来的哥哥妹妹般的亲近真的会很不自在。笑着说:“好了沅湘,你爹最近还好吗?”
小姑娘像突然想起来自己有爹一样,“哦对我爹,他之前以为你殉葬了,觉得是因为他决定让你在酒楼表演作画害了你,这几天都在屋顶喝闷酒呢。我带你们找他去,这下他这个郁闷肯定不药而愈了。”
说着,沅湘就热心地跑到我们身后抓过老黄牛的缰绳,“我来吧,这哪来的老牛啊?”
“哦是我们逃出来时附近的农家借的。”霍麒回道。
于是,我俩跟着沅湘往酒楼里缓缓走去。
“我霍麒终于回来啦!”看着身边小哥溢于言表的开心,我的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有道是:
人生聚散原常定,万古乾坤此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