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霓在迟家老宅待的不久,陪他说了会儿话,就得离开了。
临走前,丁霓将一个绣样精美的荷包塞到了迟慎枕头下,轻轻的吻他一下,小声说:“好好休息。”
迟慎睡得很快很安稳,丁霓虽然闻出了里面安眠的成份,但是也只以为是他身体所需,直到房间门被推开。
“丁小姐。”
是迟慎的姐姐。
迟大小姐。
丁霓被发现,心里也没慌,淡定的将迟慎的手放进被褥,起身颔首,“大小姐。”
迟谨言风轻云淡的瞧她一眼,并未声张,淡淡的说:“爷爷想见你。”
丁霓抿唇不语。
见吗?
她和迟慎真还没到那步,不必叨扰家里长辈,今天这事是她冒进,但她也没办法。
总不能真不管他死活吧。
“今天是我不对。”丁霓平视那双清傲的眼睛,乖乖的示弱,很有礼貌,“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迟谨言没说什么,嗯一声,问:“不见吗?”
丁霓摇头,“抱歉。”
迟谨言点头,“那以后请丁小姐不要再做这种事,迟家一向不欢迎井家的任何人。”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但老爷子吩咐了,不能违背。
丁霓沉默,片刻后说:“迟爷爷是否太独断。”
迟慎说过,他恨井家是因为井家的药膳并未延续迟老夫人的生命。若是因为这个原因阻挠他们,丁霓想,这老爷子是否太钻牛角尖。
生死有命,若是人在时没有悉心爱护,等人去了才惋惜。那他这几十年,是否过得太混沌。
迟谨言面色瞬间不悦,和迟慎如出一辙。
“丁小姐。”
三个字,警告的意味很浓。
“我没有别的意思,”丁霓习惯了迟慎的威压,对上她竟然没有丝毫畏惧,“我只是希望迟爷爷给我们一个机会。”
迟慎跟她说过,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人也一样。
她总该勇敢一点。
“您请。”
迟谨言用上了敬语,显然下一秒就要保镖将她轰出去了。
丁霓微微抿唇,向她轻轻鞠一躬,淡然的离开。
…
迟家祠堂。
迟老爷子正凝视右上角的一块牌位。
是迟老夫人的牌位。
她是个合格的妻子,比他小十几岁,但却把将军夫人这位置坐的很稳妥。
她知进退、辨是非,从未跟他红过脸,即使他对她冷淡,她也总是一笑置之,然后一如既往的做他的好妻子。
“爷爷。”
迟谨言虽然是女孩被备受宠爱——备受迟老夫人宠爱,她的奶奶以前总跟她说一句话——“小沐清,一定要找个爱自己的人,否则惶惶终日无可寄托。”
说完,她会弯着眼睛笑,自嘲自己,“小沐清怎么会跟奶奶一样呢,你爷爷很厉害的哦。”
她记事早,这些话记得清楚。再长大,明白她的意思后,迟谨言也会像丁霓那样生出“自己这个爷爷是否太独断专行”,由不得他们选择自己的一生。
后来,她习惯了。
生为迟家子孙,总不能为所欲为。
迟慎降生那天,每个人都没觉得这孩子会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但他似乎天生反骨,为这个家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家里有那么多个人按部就班的活着,他就偏不要。能怎么作就怎么作。
但老爷子从不妥协绝不妥协,放在身边悉心教养。
这是他插手的第一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从奶奶去世后他对迟慎就更加严厉,似乎真怕他长歪一样,戒尺打断多少根,但那边也是从不妥协绝不妥协,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的去挑战他的权威。
她不清楚迟慎为什么这样,但她能看出来他心里有气。
“她走了?”
迟老爷子并未敛回悠长的目光,依旧凝视着那处。
“嗯。”迟谨言应道,“我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再来了,小慎那边也会派人盯着,您放心。”
“沐清,”迟老爷子忽然喊了她的小名,他以前不会喊的。
谨言。
是他送给她的名字。就因为这两个字,她走了他给她规划好的一生。
“随他们吧。”
迟老爷子说。
迟谨言怔一下,“您说什么?”
迟老爷子回过身,抬手拍拍她的肩,“你也不必这么累,已经很优秀了。”
她才三十五岁,已经坐到现在的位置,他已经很满意了。
“你和敬璞总得要个孩子,别太累。”
迟谨言没想到他会突然心软,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婚姻,很正常的政治联姻,和对方从不红脸,也算夫妻和睦。他在西北扶贫,做的好,大把高位等着他。她深居北城,总要肖想更高的位置。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就挺好了。
“小慎那边……”
“井家我会亲自去提。”
他已经辜负一个深爱他的人,总不能因为自己当年的落寞,再让自己孙子也没个好结果吧。
迟谨言向来不违背他的想法,轻点点头,“我吩咐人准备礼物。”
迟老爷子嗯一声,说:“送之前让老二试试她。”
迟家的孙媳妇总不能有勇无谋是个莽子。
迟谨言应下,转身离开祠堂。
迟老爷子回望香火长燃的祠堂,一把丢了拐杖,步履微微蹒跚的踩上香案,将角落的牌位够了下来,抱在怀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
迟慎能下床,约莫花了快半个月。
他的院子他自己清楚,想躲开外面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走狗”轻而易举,不过想离开确实有些难了。
迟谨言联系上迟谨行那边,再等他腾出时间,半个多月一眨眼就过了。
为了确保迟慎不破坏他们的计划,她这几日将他盯的死死的。
“吃饭。”
迟谨言除了对他没什么耐心,也有点怨念老爷子真偏心,所以对他态度不算好。
“我又不是没手。不用喂,赶紧回家找你老公去吧。”
“他去西北扶贫了。”
迟谨言将一勺人参鸡汤塞他嘴里,觉得烦,随手将汤勺扔回了汤盅里。
迟慎微啧一声,拧了拧眉。
她在这里他更不好走,而且她绝对出卖他。
“姐。”
“不用装,有屁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