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玄景出了议政厅,刚穿过花园的游廊,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信步上前,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好巧啊,白薇师姐也是来找师尊的吗?正好,三位师尊都在议事厅呢,快去吧。”
白薇朝议事厅瞥了一眼,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我不是来寻师尊的,我……我是来找你的,先前你被青龙师尊带走,还未来得及更换腰牌。”她嘴上说着,双手把新的腰牌递了过去。
孔玄景刚伸手接过,就看见一个孔雀翎玉佩掉在了地上,他反应极快,一下就捡了起来,然后抬头朝天上四处张望。
奇怪,这玉佩从哪掉下来的?
白薇:“玄景~”
“嗯?”孔玄景习惯性顺口一答,却立刻察觉到了不妥,倏地看向了白薇,“师姐还是叫我孔玄景吧,那样叫……听着挺别扭的。”
别扭不过是因为不习惯,凡事总有个开头,日后习惯就好了,更何况她不想同别人一样叫他全名,叫玄景总显得特别一些。
白薇略带娇羞道:“你我同门,不必如此生分,你也可以不用叫我师姐,叫薇儿即可。”
薇……儿……?
这称呼是不是太过暧昧了。
孔玄景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那怎么行,好歹你也算是我的长辈……额,前辈,那么叫不合适。”
前辈……
这怎么突然就不在一个辈分上了?
“名字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薇说着就往孔玄景身上凑,还准备把手搭在他手上,吓得孔玄景赶紧向一侧闪开了半步,顺势把手负到了身后。
这气氛,孔玄景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凭借着所剩无几的耐心,道:“师姐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白薇重新掠到孔玄景面前,向他摊开一只手,“把我东西还我。”
“你的东西?”孔玄景看了一眼手中的孔雀翎玉佩。
这不是他们孔雀一族的仙侍用来表明身份的随身之物吗?何时成她的东西了……
再说了这就是自然脱落的孔雀翎所化,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怎么感觉她还当个宝似的。
心中虽有疑惑,但孔玄景还是把玉佩默默放回了白薇手中,他懒得解释,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
白薇看着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道:“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当真忘了吗?”
什么?
孔玄景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记忆中他从未见过白薇,更何谈送她玉佩,就算要送,也不至于送块孔雀翎啊!
看他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白薇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六百年前,你曾偷偷潜入我南离山,私闯我白矖族圣地盗取婆罗果,因为不慎触发禁制被伏,当时长老们誓要将你千刀万剐,是我向长老们求的情,才得以暂时保全你,后来又是我,不顾背上背叛同族的罪名将你从地牢放走!你临走时便把这枚玉佩给我,说日后定会报答我对你的恩情,我从未想过要你报答什么,可也万万没想到,你竟将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南离山……
婆罗果……
孔玄景忽然一阵眩晕,头莫名奇妙的又疼又胀,好像马上要爆裂一般,刹那间,一些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他爬在一棵大树上,好像不小心碰了什么,一道光影迅速钻入了他的身体……】
【他被人五花大绑,扭着胳膊押跪在地上,周围吵吵嚷嚷……】
【他好像确实藏起了一个果子……】
【他似乎遭到了反噬,整个人感觉生不如死,体内好像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正试图冲破什么……】
【最后一个画面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到了父亲朝他急奔而来,好像嘴里还说着什么……】
白薇本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见孔玄景脸色苍白,额间不停地冒着虚汗,脚下似是失去平衡一样,站都站不稳了。
她赶紧一把将人扶住,着急道:“你怎么了?孔玄景,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有点,不舒服……”说着,整个人好像脱力般往下一沉。
“你坚持一下,我先送你回学寝再去寻玄武师尊。”白薇钻到他胳膊底下,扛起孔玄景化作一道白影,朝着最好的学寝方向去了。
……
孔玄景徐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虚空之中,这里被广阔无垠的冰层覆盖,却不觉寒冷,空空荡荡的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的一座冰山山顶似有火光闪烁。
为了一探究竟,他掠过脚下冰川御空而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冰山上的情形也越发清晰,山顶被设下了一个诡异而可怖的法阵,一口冰棺竖插在阵中。
冰棺的四角分别对应着四个方位,每个方位上都钉着一枚降魔杵,在降魔杵与冰棺之间,又以强大的雷霆之力作为牵制。
想来这里定是镇压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孔玄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向冰棺,他靠得越近,心脏就悸动的越厉害,好像在与那冰棺相互呼应。
待到近前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冰棺中的“东西”,竟然是个人!
一个周身被魔气包裹着的俊美少年,他紧闭双眼,两手合于腹前,安安静静地如同睡着了一样。
“咚咚!”
孔玄景的心脏突感一阵剧烈的悸动,整颗心仿佛要从他身体里跳出一般。
“咚咚!”
这一次感觉更加明显,也更加剧烈,心脏犹如被牢牢的缚上了荆棘,然后有人在缓缓的将它抽走,每挪动一寸都叫人痛不欲生。
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孔玄景疼得身体都快不听使唤了,他一手死死地捂住心口,用另一只手在棺面撑了一下才得以稳住重心。
可就是这一下,如蛛丝般的裂痕以孔玄景的手掌为中心,在厚重的棺面上“咔咔咔”的迅速四散开来,晶莹剔透的棺面顷刻间布满了裂纹。
里面的少年徐徐睁开了双眸。
孔玄景立马收回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强忍着心脏的疼痛,举剑直指冰棺,“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不知道吾是谁,那你可知自己是谁?”少年的声音不紧不慢,温润而清朗,在他说话之际,身体周围的魔气蠢蠢欲动,试图从裂缝钻出,可一碰到棺面就会立刻触发雷霆之力,不得不又缩了回去。
孔玄景的衣襟已被汗水浸透,心脏的疼痛开始让他的四肢渐渐被麻痹侵蚀,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源源不断的抽走,他强撑着咬牙道:“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少废话!”
眼见这少年似乎仍然无法动弹,孔玄景悬着的心稍微松了一松,随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顺势把剑插入地面才好不容易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被这封印抽取神魂之力不好受吧,孔宣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吾隐匿于此,没想到你竟自己找来了。”少年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孔玄景。
孔玄景目光一怔,“你认识我爹?”
“吾没听错吧?你居然管孔宣叫爹?他可没资格当你爹……”少年说完便放肆大笑起来,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变了脸色,仰天怒吼道:“鸿钧老儿,你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九百年来,孔玄景与孔宣的关系确实有些说不出的微妙,说是父子,却似乎不像寻常父子那般亲昵,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点什么,现下仔细想来,每次他叫孔宣爹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得到过正面回应。
这么多年来,孔宣与他的相处都是有事说事,没事时两人几乎不会呆在一起,也甚少碰面,两个姐姐又各有归处,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所以从小他就很羡慕凤初初,很喜欢凤帝凤后,因为栖梧宫总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可他从未多想,只当是父亲生性冷淡,不喜与人亲近罢了,难道这一切皆是因为他与孔宣不是父子?
孔玄景:“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弄清楚,可你对我说这些是何意?你到底是谁?”
少年收敛了情绪,一字一顿道:“吾名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