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走廊。
萧渡坐在走廊长椅上,身体斜靠着墙,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放在膝盖上。
秦越笔直的立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本子,跟他汇报。
“七点十五分,李必的妻子给他送吃的过来,一共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期间纪前辈说给他们夫妻两人一点私人空间,我们就没有跟进去。八点四十分安夏集团总经理助理过来,我全程站在病房里,但是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异常,问的全都是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秦越的记忆力很不错,每个人来的时间甚至是他们的对话都被他偷偷记在本子上,他把本子递给萧渡:“他们的对话我背下来,然后等人离开我才记在本子上的。”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人李必他们感到任何不适。
萧渡满意的点了点头,可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惊喜或者意外,他把所有的对话全都看了遍,确实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唯独李必的妻子。
那半个小时里面,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他醒了没有?”萧渡把本子递还给秦越,看到他点头才起身,却不忘说,“把李必的妻子盯紧了。”
萧渡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时,李必正靠在床上看报纸,看到萧渡时,他手上的动作先是一愣,把报纸放下冲着萧渡跟秦越一笑:“两位警官好。”
作为安老的助理,他并不是不认得萧渡,但这个时候他并不认为他认得萧渡对他的处境能有什么好处。
萧渡随意的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他坐下的同时扫一眼李必手上的报纸,那是几天前的报纸,上面的内容是安老车祸的新闻。
可萧渡开口的却是:“李助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后者似乎没有料到在侦查案件里一向以冷漠著称的萧渡居然能先关心他的身体,尤其他现在是警方的嫌疑人。
“还行,虽然我坐在副驾驶,但命还算好,比赵师傅受的伤还要轻。”李必似乎在认真回答,却又像是在自嘲。
萧渡并不怀疑李必是破坏刹车的那个人,不然他就不会跟着安老一起坐上那辆车,除非他不要命。
李必这一次没事真的是因为他命硬,萧渡并不认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提前做出应对。
但萧渡猜测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就以在有人死亡的车祸中存活下来的该有的反应而言,他确实太过于平静。
萧渡盯着明明跟他年纪相仿,但看起来却比他老十岁的李必,直接问:“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现在的状态能配合吗?”
李必胸口剧烈的咳了声,将近半分钟才缓过劲儿来,抿一口水才说:“我身体没多大问题,您问吧。”
这显然是习惯把自己放在低位置上的人该有的姿态,李必助理的身份倒是根深蒂固。
“案发当日在去安夏酒店市中心店之前,你知不知道安老平时坐的车子有问题?”他问了个跟问司机时一样的问题,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有多白痴,但他要用这个问题观察他们的表情。
李必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说:“我要是知道那辆车有问题怎么可能还坐,我不要命了吗?”
萧渡眉头一挑,昨天询问司机的时候,他得到的也是一样的回答,只是司机的情绪可比他的要波动得多。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李必在面对刑警没有一丝慌张,面对明知道是刑警的怀疑却也能轻松应对,这本来就不像是普通人看到刑警该有的样子。
“你当安老的助理多久?”
“有十多年了吧。”李必有些感慨的说,“我从毕业就一直在董事长的身边,一跟就是这么些年。”
李必眼里有一丝悲哀,这倒像是面对自己服务了十多年的老板死亡时该有的情绪。
“安老的行程是由你安排的?”萧渡再一次问。
李必似乎察觉到些什么,抬头看一眼萧渡,随后点点头:“但我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董事长的行程,为了更好的安排工作,董事长的前台秘书也有一份董事长的行程。”
李必倒像是知道萧渡询问的套路,不过一个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萧渡的话里有话。
很好,萧渡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这样能替他省下不少时间。
确定李必知道他要问的话,他索性直接问:“安老那天会去找安净的事情是提前确定好的行程,这个行程都有谁知道?”
“集团很多高层都知道,去找大小姐的前一天晚上董事长跟集团的高层们一起吃饭,但那天晚上董事长滴酒未沾,有董事劝酒时,他随口就把隔天要去见大小姐的事情说了。”
李必全程配合,却好像对这起案件没有任何疑惑跟好奇的地方,就连对案情多一句好奇都没有,这确实让人感觉意外。
李必似乎看得出萧渡的怀疑似的,开口就说:“萧队,你实在没必要怀疑我,除非我嫌活得太长,不然我不可能在提前知道车子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坚持乘坐那辆车。”
“职业病,还望李助理海涵。”后者一耸肩,站起身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对了,安老的葬礼在明天,你知道了吗?”
萧渡盯着李必,却发现他身体明显一抖,好几秒才缓过劲儿来,听不出情绪的说了句:“我明天应该可以跟医院请两个小时的假……去见董事长最后一面。”
这个情绪是正确的。
但萧渡并不觉得他妻子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件事,但如果说过这件事,他为何却还是一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不得不说李必身上有太多值得令人怀疑的地方,这条线他必须继续往下跟。
萧渡丢下一句“明天我也会到场”后,抬着长腿大步离开病房。
李必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他看一眼报纸,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却不由得眯起眼睛,眼底确实没人看得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