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柠花了很少的时间平息心里泛起的恶心与恨意。
就是在这一样的地方，她受尽了先晋王妃和晋王世子妃的折磨，一辈子困在后院，消磨了所有对自由的向往，把所有的心愿都系在了一个人身上。
最后那个人背叛了她，她便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后院已经到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讲话，看见季家的人来纷纷把眼光投了过来，目标自然是季北柠。
季北柠坦然的跟在叶雪秋后面，对所有的眼神视若罔闻。
晋王妃就坐在花厅接待客人。
叶雪秋放慢了脚步，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番仪容，脸上带着紧张之色。
季北辛和季北琴季北棋也一样，前者稍微好点，但也手指捏紧了衣裙，后者就把紧张害怕写在脸上了，整个人都是缩着的，本就是庶女，这样一看就显得畏畏缩缩的。
只有季北柠丝毫不见紧张，目视前方，姿态闲适，仿佛她要见的不是晋王妃而是一个普通朋友。
季北辛斜眼扫过，心里哼笑，这会装的淡然，看你等会怎么在晋王妃面前失礼。
王府不比寻常官员家，再加上南辰重视礼节，晋王府是出了名的规矩森严，季家几位小姐来之前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只有季北柠居住在偏远的后院无人管她。
“季家女眷到。”
有下人报了身份，里头传出晋王妃的声音，是让她们进去。
一行人步履小心的走了进去。
一屋子的人都已经坐满了，多是各家的女眷，按照家中官职爵位从上到下坐着，晋王妃坐在上首。
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算不上很年轻，平易近人中又带着身为王妃的威仪。
这不是叶雪秋第一次见晋王妃，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她难免紧张，行礼都行的有些磕绊。
季家几位小姐跟在后面，也比叶雪秋好不了多少。
幸好晋王妃不计较，上头温和带笑的声音传来，“季大人真是好福气，娶的夫人这样的花容月貌。”
叶雪秋局促的跟着笑了几声。
知道底下的人紧张，晋王妃也没多问，挥挥手让人落座了。
“等等！”晋王妃突然出声，不似先前的温和。
叶雪秋已经走到了属于她的位置，在整个花厅的最后面，季北辛跟在她后面，季北琴和季北棋跟在季北辛后面，而最后面的是季北柠。
晋王妃此时看的就是季北柠。
季北柠悠悠的抬起头，目光对上了晋王妃的。
晋王妃脸色有瞬间的煞白，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她似乎有话想说，却开了几次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北柠垂下了眼睛。
上面坐的这个人是曾经的晋王府难得给了她一丝温暖的人。
每次老晋王妃借故惩罚温南嘉，因为打碎一只碗冰天雪地里都要她罚贵，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方旭出门在外，无人为她求情，最后她膝盖都冻紫了，整条腿毫无知觉。
同为庶子夫人，那时的晋王妃也不敢做什么，只偷偷的拆人送了炭火，缝了几个护膝。
虽是小事，但对于那时候举步艰难的温南嘉来说是雪中送炭的情意。
“你......叫什么名字？”晋王妃终于说话了。
奇怪的语气引起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季北柠成为了焦点。
叶雪秋和季北辛没有坐下，退在一边，没有帮季北柠的意思。
季北柠显然也不需要。
她双手交叠，弯下膝盖，行了一个见王妃的大礼，紧跟着道，“小女御史中丞季家，季北柠。”
“季北柠......”晋王妃的视线始终落在季北柠身上，似乎这个人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你起来吧，方才是我看错了，人老了，总是眼花。”
众人见晋王妃神态恢复如初，自然要顺着这个台阶下，纷纷跟着笑了几句。
晋王妃像是对季北柠来了兴趣，问道，“听说你是刚回盛京，可还适应？”
季北柠答，“盛京繁华，家人慈和，小女很适应。”
晋王妃又问，“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季北柠答，“需给母亲晨昏定省，偶尔看看祖母，无事的时候看看书，绣点小玩意。”
屋子里突然静了静。
叶雪秋心里很惊愕，头都不敢抬，她万万没想到季北柠会这么说。
在座的谁都知道她是妾室扶正，而季北柠是正宗的嫡女，根本就不需要给她请安，试问谁一个嫡女好好的会去给一个妾室扶正的继母请安，肯定就是继母拿捏的。
众人再看叶雪秋的眼神就带着鄙视了。
晋王妃也神色不愉的看了一眼叶雪秋，她没明言，反而是开玩笑一般的问上首第一位的成国公夫人，“圣上前阵子训斥了三皇子，说三皇子太过亲近兰妃，教导他嫡庶有别，听说三皇子哭了好大一场，国公夫人可有听说？”
成国公夫人承了季北柠的恩，在加上又讨厌叶雪秋，当然跟着附和，“听说宫人费了大劲才哄好三皇子的。”
三皇子的生母是兰妃，可从一出生就交给了无子的温皇后抚养，记入玉蝶中也是嫡子。
皇室嫡子身份尊贵，哪怕是生母也不能亲近，因为生母是妾。
这一出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是在点叶雪秋，叶雪秋不傻当然听得出来，她慌忙跪下解释，“王妃误会了，我向来视柠儿如己出，柠儿孝顺才晨昏定省的。”
晋王妃沉了沉目光，看中依然跪在地上的季北柠，吩咐她起来，也顺便叫了叶雪秋起来，她似乎不打算追问了，只对季北柠道，“规矩不可废，孝顺也是好事。”
言外之意，晨昏定省大可不必，孝顺也用其他方式。
季北柠就这样免除了日后的晨昏定省。
她的心里是开心的，但有人就不开心了，叶雪秋心里的火都攒到了嗓子眼，碍于这样的场合，想发也不能。
季北辛看着自己娘亲受委屈，又看季北柠举止得仪毫无错处，气的心肝肺都疼。
众人则是心里奇怪，晋王妃虽说随和，可极少关心一个闺中女子的事情，季北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只有晋王妃自己知道，是因为季北柠那张脸，那张与那位不能提的人拥有太过相似的脸。
季北柠抬头看过来那一瞬间，晋王妃真的以为死去的人活过来了。
要说季北淑的脸更像那个人，那么眼前的季北柠就是眼神更像，脸像是巧合，可眼神也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