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季北柠带着冬蝶等了好一会才见有人出来,是张嬷嬷亲自出来的。
两人被请进了宁寿堂。
张嬷嬷不知道季北柠的来意,只说着客气的话,“二小姐好不容易回府,该好好休息才是,老夫人也不会怪罪二小姐。”
言外之意,你在外头怎么疯玩没人管,但是别打扰宁寿堂。
季北柠也不恼,反而是客气有加的唤了一声嬷嬷,道,“百善孝为先,从前我不懂事,祖母和嬷嬷也受了不少气,这次我回来了想好好和祖母道个歉,也好好孝顺孝顺祖母。”
张嬷嬷意外的看了季北柠一眼。
这一看倒把她惊着了,眼前的二小姐浑身戾气暴躁不见了,眉眼沉静,难得的是不骄不躁语气真诚。
原本想赶季北柠走的张嬷嬷话也开不了口了。
屋子里传来季老夫人起来的消息,张嬷嬷掀帘进去通报,嘱咐季北柠在外头等着,季北柠安静的应了。
等张嬷嬷离开,季北柠才扫了一眼宁寿堂。
宁寿堂不大,也没什么奢华的摆件家具,花花草草很多,季北柠目光落在了门帘上,门帘不是普通的门帘,上面绣着东西,是一副花鸟图,绣技精湛,不是外面能随便买到的。
季北柠想起了前世母亲告诉她的话。
盛京若有一个绣技能赢她的,那必然是周家小姐。
季老夫人便是那周家小姐。
周家原本是世家大族,根系深厚,出过一品大员,到季老夫人父亲那一辈人丁不旺,逐渐凋零,最终只剩下季老夫人的弟弟在朝为官,官居三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再怎么没落也要比无根无势的季家强,当初季老夫人看上季常父亲,周家没有一个人同意,最后是季老夫人以死相逼才得偿所愿。
为此,周家的人也怨恨季老夫人,从来不和季家来往,季常无数次的想攀附上周家,但都被拒之门外。
季老夫人性子要强,这么多年也没向周家服过软。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声音,是张嬷嬷唤季北柠进去。
季北柠从冬蝶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整理了一番裙摆,姿态从容的走了进去。
这不是原主第一次来宁寿堂也不是原主第一次见季老夫人,但却是她第一次见,因此,她不能环顾四周也不能打量季老夫人,只恭敬的请了一个安。
屋子里很安静,还有一股檀香味。
“去寒山寺待了五年,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这样也好,从前那般的性子在这府里待不住。”
季老夫人的声音很暗沉,也很客套,明显以为季北柠也是来做表面功夫的。
季北柠抓住了那略微苍老声音里的不同,她关切道,“祖母可是生病了,夜半咳嗽?”
说完她终于微微抬头,看着季老夫人的面容,眼含关心。
面前的人穿着普通的深色褂子,满头的银丝用一个银钗攒着,因为出身世家,她的身上始终带着大家小姐的气度,也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
季老夫人有些意外,难得正眼看了下这个孙女,也才相信了张嬷嬷的话。
的确是变了。
不过怎么变,也和她关系不大,季老夫人疏离道,“人老了总会生病,请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边上张嬷嬷欲言又止。
季北柠看在眼里,也未多言,只抬了抬手上的盒子,温声道,“我在寒山寺待了五年,总会想起十岁那年大病,那时候我母亲也病着,父亲忙于公务,下人懒怠,连个请大夫的人都没有,还是祖母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发现了给我请了大夫,要不是祖母,我可能那时候就死了。”
说的人情真意切,其实都只是冬蝶告诉她的。
“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有恩要报的,祖母如今年纪大了,我也没尽什么孝心,知道祖母喜欢刺绣,我在山上闲着无聊便给祖母绣了一副,”说着打开手上盒子,又道,“里面还有几副养身子的方子,祖母若是夜半常常咳嗽便可试试,也可叫大夫看看再试。”
这番话说话张嬷嬷和季老夫人久久未言,愣愣的看着季北柠。
季老夫人眼里复杂难辨,细看之下还有不敢相信。
她可是记得,这个孙女那次病好之后不仅没有谢她反而还说她多管闲事,当时那句话她都还记得,季北柠说,你不是我爹爹的亲娘,肯定不会真心对我和我娘亲。
府里甚至流传出季常的亲娘就是她害死的,她那时候没有解释,但是心里也不舒服,也就是那时候起,她不再管府上大小事务。
如今,这是哪一出?
张嬷嬷依照礼数接了季北柠的东西,打开一看着实惊了。
那是一幅双面绣,一面百花齐放,一面百鸟争鸣,两面都活灵活现,色彩鲜明,十分精致。
季老夫人原本只想无所谓的收下,随意一瞥,却不想看愣了。
只见她突然从张嬷嬷手里拿过东西,褶皱的双手抚上去,原本苍老无波澜的眼里都有着巨大的惊喜,她充满不可置信的问道,“这真的是你自己绣的?”
季北柠点头。
季老夫人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还请她子完完整整的讲了一边绣法,这才相信了手上的东西真的是自己这位顽劣不堪的孙女绣的。
季北柠浅笑道,“祖母可以用来做屏风,若是不喜欢也可以送人。”
季老夫人点了点头,请张嬷嬷收下了东西,眼里的惊喜也很快去了,倒是张嬷嬷又拿着几张方子看了许久。
礼物收了,人就要留了。
季老夫人一边吩咐张嬷嬷去库房取东西,一面留季北柠用早膳,“等会你父亲和母亲也要来,厨房是备好了早膳的,你若有喜欢的现在加也行。”
季北柠摇头,很有礼数,“我随大家就好了,祖母不用费心。”
季老夫人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季老夫人又问了几句她在寒山寺的情况,季北柠都一一回答了,也没有大肆吐苦水,也没有强颜欢笑,只是非常有分寸的埋怨了几句季常和季北霁,这在季老夫人看来才正常,正常的小女儿心态,她心里觉得应该是山中清苦的生活改变了这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