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市委常委会议决定,并通报组织部,现决定对陆疆同志的职位调动公式如下。”
“陆疆,男,汉族,1994年7月生,江南大学宏观经济学学士学位,中共党员,现任昭陵市人民政府办公室秘书一处副处长(主持日常工作)、市长专职秘书,拟任中共昭东县两桥镇党委副书记、代镇长、镇人民政府党组书记一职。”
“广大干部群众对公示对象如有意见,可通过来信、来电、来访等形式,向市委组织部反映。”
当这则公告张贴在市政府大院后,几乎所有的机关干部都不约而同的面露古怪之色。
昭东县?
那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不是听说陆处长要调任到市工业园区管委会吗?怎么临时变了?”
“昭东经济虽然发达,但哪有工业园区来得舒适?依我看,陆处长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咯。”
“你们听说了没?传闻陆处长在上头得罪了大人物,这一次工作的临时变动,就是省里的一位大佬插手!”
“什么?!”
围在一起的几人面露惊色,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倒还算能说得通。
否则市长亲自拍板,主管工业园区的副市长点头同意下,如何能突发变故?
想来想去,也只有上面的人反将一军才能说得通。
“是不是因为干部改革的事,陆处长在星城那边得罪了人?”
“谁知道呢?”
稍微年长一点的干部摇头叹气:“只不过,可惜了陆处长这么年轻...”
几人的脸色沉重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
如果说陆疆真的是因为帮助昭陵解决干部改革的事,而遭到了上层的记恨,那未免也太让人感到惋惜惭愧了。
“依我看,这一次陆处长的工作调动,甚至还不如之前传出来的,他要去市气象局来得好。”
有人看破了这点,神色遗憾道:“市气象局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至少不会出什么纰漏,陆处长本身也还年轻,熬一熬资历,到时候上面领导换了人,终归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去了昭东,那才是死无葬生之地啊。”
瞅了瞅身边周围并没人,这个干部说话也开始没那么多的顾忌。
“小罗,你家父亲不就是昭东国土局的吗?听说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杜其锋,最近在昭东过得很惨?”
“嗨,别说了。”
被称呼为小罗的年轻干部撇了撇嘴:“那个杜其锋听说是省报下来的,干经济这块,哪里是能手啊?还不是被县长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倒也是。”
某人长叹一声,摇头晃脑道:“李县长这个人,我小时候和他是同学,对其是很了解的,可以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是名震一方的校霸。”
言尽于此,他接下来的话倒是忍住没说。
但聪明的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大家也都没有反驳,基本都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
......
在市长办公室最后与韩移星交谈完毕,陆疆就轻轻走出了市政府大楼,相当的低调。
这与他当初刚考上公务员,第一次来到市政府大院的场景,截然相反。
高调入场,低调离席。
人生大致就是如此,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矗立在市政府大院,盯着那象征荣耀与希望的党徽,陆疆陷入久久的沉思。
不知多久。
直到身后响起车辆的喇叭声,他才恍然回神。
自己不是站在门卫室这边吗?也没挡着别人进去的路啊?
待定睛一看,黑色帕萨特里坐着的,不正是郭一龙?
这两天,与陆疆一同公示职位变动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室常务副主任郭一龙。
不。
现在称呼他为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要来得更加恰当。
“郭秘书长。”
陆疆主动上前恭敬打招呼。
这一次,他们二人的身份都迎来了转变。
郭一龙终于在两年的时间里,如愿以偿,成功摘得市政府大管家的桂冠,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正处级干部。
而陆疆也调任两桥镇代镇长,也成功登上了正科级职位。
但他却清楚明白,自己的职位虽然上去了,但相反的,权力说不定反而变小了。
失去了市长专职秘书这层光环,此时的郭一龙在他的面前,已是市里的领导,而他?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乡镇里的镇长罢了。
说不定今后来市里办事,连郭一龙的面都难以见到。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它可以让一个人在昨天还风光无限,也能让一个人立马从顶峰跌落。
没了韩移星大势可借的陆疆,此时姿态放得相当低。
再没有那天在电梯口见到郭一龙时的矜持。
“原来是小陆啊。”
郭一龙从政多年,对于双方关系之间的转变,炉火纯青,此刻脸上已经露出一副领导的模样,上眯着双眼上下打量陆疆。
陆疆本人倒是相当坦然。
的确,在市委组织部听到有关自己调动的消息后,陆疆内心是仿徨无助的。
但仅仅几天的时间,他就将患得患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
“市里的公示结果今天就结束了,想来你也准备好赴任两桥镇了吧?”
“是的,秘书长,我准备今天下午就直奔昭东。”
“那感情好。”
郭一龙笑了笑。
自打赵凯出事之后,郭一龙怎么看陆疆怎么不顺眼,如今这个烦人的苍蝇走远了,自己也乐得清静。
“小陆啊,下面的工作可不像市里,许多事如乱麻,需要缓缓牵丝引线,小心行事呐。”
陆疆双眼微微一闪。
郭一龙的这番话,看上去好像是好心提醒自己,但实则不然。
如果你换一种方式,他的这句话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要收敛情绪,保持低调,否则一旦出了事,上头可不会对他留情面。
“行了,你这次走得匆忙,办公室也来不及替你准备欢送宴,下次等你什么时候来市里了,咱们有空再聚。”
郭一龙摆了摆手,将车窗升了上来,只留给陆疆一个大致的模糊轮廓,随着车辆缓缓离去。
陆疆目送着帕萨特的远离,内心不禁五味杂陈。
这种模糊的轮廓,何尝不是自己待了两年的市政府大院,如今所给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