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大脑宕机的杨成，在听到陆疆略带嘲讽揶揄的话后，更是迷糊不已。
难道自己方才数秒数睡着了？
现在还在做梦？
否则，眼前的陆疆怎么还会这般模样，老神在在，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危机感？
亦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对他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你...”
杨成吞了吞有些干瘪的喉结，沙哑道：“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没有？”
“任务？”
陆疆故作不解。
杨成额头青筋直跳，内心一直在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强按着怒火，他一字一句僵硬道：“就是应付省报的发言稿！”
“哦，您说那个啊。”
陆疆双手一摊，非常干脆利落道：“没写。”
“写好了就行，写好了就和我一起去...什么？！”
杨成说着说着，突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凸着泛血丝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陆疆。
“你...你说什么！”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疆，仿佛有一大堆粗鄙之言拥挤在喉咙处，相互推搡着，迫切想要脱口而出。
“我说了啊，没写。”
陆疆相当光棍的说完，便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是把上级交给你的任务当做儿戏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成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指着陆疆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恰逢此时是下班时间，门外来往的人相当之多，基本都听到了杨成的怒吼。
而在看到门外正常下班的同僚后，陆疆本还有些提着心，更是彻底放松下来。
他干脆两眼一闭，直接无视了杨成的脏话。
咚咚咚！
直至杨成觉着自己嗓子眼都冒出火星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杨成抬起了头，却见市政府副秘书长郭一龙，此时正紧锁着双眉，站在门口不悦的盯着他看。
“郭秘书长。”
在看到郭一龙后，杨成疯狂的输出也硬生生止住，但还是走到他面前恭敬打了招呼。
“下班时间，在办公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郭一龙满脸不悦，此时正是韩市长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他可能要上位的关键时期。
出了这档子事，传出去岂不是会说他御下不严？
“不是我不懂规矩，实在是这个新来的科员完全不服从指挥！”
杨成咬紧牙关，恶狠狠扭头瞪了一眼陆疆。
此时陆疆也站起了身，礼貌的向郭一龙问好。
“怎么回事？”
郭一龙皱紧眉毛，凌厉的双眼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今天我安排他写一份针对省报的官方发言，他当时好生生的应了下来，谁知到了下班时间了，他一个字都没有写！”
不说还好，一说杨成就来气。
这不是把他当猴在耍？
“唔...”
杨成本以为郭一龙也会如他一般，对着不谙世事的陆疆大发雷霆。
结果，郭一龙仅仅只是轻吟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郭秘书长...”
见状，杨成还打算在煽风点火一番，却被郭一龙摆手，强行打断了吟唱施法。
“行了行了，说打底写发言稿这事，还是你们秘书一处的工作嘛，既然是工作，不管做没做好，都应该关起门来说，而不是这样大吵大闹，有损党的干部的形象嘛。”
“嗯？”
杨成听罢，双眼之中充满了迷茫不解。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下班前写出发言稿，这不是郭一龙亲自向自己交代的事情吗？
怎么到了这个点，他的态度反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先是陆疆阳奉阴违、以下犯上，后是副秘书长郭一龙态度突然暧昧起来，莫不是他杨成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撞了鬼不成？
“既然发言稿没有写出来，这事你们还是亲自去见韩市长吧，正好，韩市长也让我来找你们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
郭一龙说完，目光在陆疆身上停留了一瞬。
陆疆能感觉到，这道目光意味深长，似乎有许多重意思在里面。
但如今，他还真的不能完全领会。
“行，那就去见韩市长！”
杨成见郭一龙这样说了，还以为是将这个皮球提给市长处理，顿时又精神焕发起来。
内心更是狰狞一笑。
上午韩市长不是还赞赏了陆疆吗？
现在自己把陆疆给推出去，定他个不尊重上级、阳奉阴违，且目无领导与原则的罪。
到了那时候，杨成倒要看看，向来脾气火爆的韩移星，会怎么处置陆疆这个刺头！
不管过程怎么样，杨成都有自信，陆疆最后的下场，一定会非常的惨！
往小了说，会被直接调离本机关单位，发配至清水衙门，一辈子碌碌无为、混吃等死。
往大了说，陆疆现在实习期才刚开始，说不定都有可能被不满的韩移星直接免职辞退！
陆疆默默跟着杨成走向韩移星的办公室。
市长的办公室其实并不远，与市政府办公室一般，都在同一栋同一层。
而秘书一处由于是领导的喉舌，更是与市领导的办公室尤为接近。
只拐了两个弯，韩移星的市长办公室便出现眼前。
在进门之前，陆疆与杨成都十分有默契的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杨成是纯粹的畏惧韩移星。
而陆疆则是为自家的举动不抱有百分百的肯定。
还未见人，向来嚣张的杨成就已下意识的弯下了腰，老脸上堆砌起丑陋的笑容，毕恭毕敬的敲响了门。
权力所带来的震慑感，可见一斑。
“进。”
大约敲了几下，办公室内响起韩移星那标志性的威严声线。
杨成冷冷的瞟了一眼陆疆，随后小心翼翼的推门入内。
甫一入内。清澈的茶香便扑鼻而来，深吸一口之后，又调味转为浓郁刺鼻的烟草气味。
陆疆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扫，便看到厚重实木桌上的烟灰缸内，已插满歪曲潦草的烟头。
显然，韩移星今天一整天，都在为省报的报道而头痛不已。
对他们二人的入内，韩移星头也不抬，继续伏案审视着文件，办公室内的气氛也逐渐开始莫名压抑起来。
杨成吞了吞喉结，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耐住没有出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
韩移星可能是双眼有些疲乏了，抬起头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
这时，他那双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双眼，才凌厉的落在杨成与陆疆身上。
“听说，你们秘书一处今天在鼓捣着，打算写一份应对省报的政府发言？”
“是，是。”
杨成如小鸡嘬米般慌忙点头，然后故作犹豫道：“只是...”
“有话就说！”
韩移星不满的冷哼一声，顿时房间内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杨成微微一颤，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结巴道：
“只是稿件没有写出来，我可能当时没有交代清楚，这才让陆疆没能领悟透彻，一时懈怠之下，才忘记了这件事，我需要负主要的领导责任！”
杨成的这番话，不可谓不杀人诛心。
“嗯？”
韩移星听罢，眯着双眼，冷冷注视着陆疆。
在这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笼罩下，陆疆顿感压力巨大。
“给我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