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下
陆小雪正在就着小豆灯火,点算着全部积蓄,嗯,短短时日,居然已经有了一千二百两了,陆小雪简直心花怒放,碎银整整齐齐码了一桌,晃闪闪的惹人喜爱。
说起来,大部分都是摇钱树云寒的功劳,陆小雪望了一眼窗外,才惊觉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奇怪,他今日怎么还没有回家。
难道是自己早上撕毁了他的衣服,把他赶出家门做的太绝了,生气了?
哼,可明明是他自己无礼在先,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没有错。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是陆小雪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开始行动起来,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带上了伞,准备出门寻找云寒。
门一开,要找的人正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也不敲门,也不动,沉沉木木的,像鬼一样吓人一跳。
陆小雪赶紧拉他进来,雨水从头淌到了脚,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条小小的溪流。
“你做什么了?没带伞也不用这么狼狈吧。”陆小雪拿来毛巾给他擦脸,却被他拒绝了。
“我自己来”他接下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起身走入了角落的屏风里,换下了湿衣,出来后铺上了自己的被褥,躺了进去,整个过程只有行动没有表情。
陆小雪愣住了,直到他闭上眼睛,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家伙不太对啊今天,莫不是真被自己刺激到了,陆小雪也同样躺进了被窝里,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地上的云寒,她支起下巴,一夜无眠。
第二天,陆小雪反常地早起,做好了面条,招呼云寒起床:“来来来,新鲜滚烫的面条,这种天气吃最好不过了。”
她想的没有错,桥洞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整个家里都弥漫在一场湿气中,特别是睡在地上的云寒,受湿严重。
如果这时候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感觉会好很多。
意望苏不疾不徐地换好衣服,来到了桌旁,坐下后,却没有心情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小雪看了也难受。
她亲自打破了这种难言的氛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好消息吧”意望苏静静地看着她。
“好消息就是我昨天算过账了,我已经凑够了去看病的钱了,很快,我的脸就能治好了”陆小雪嘴咧到了耳朵根。
“那坏消息呢?”
“我也算过账了,按我们赚钱的速度,到今年年底,就能有钱买一座小院了,可以有大院子养小鸡....还有好多房间,我可以吃亏一些,让你一间大一点的,保你舒舒服服....我们还需要省吃俭用一年才可以....”
“小雪”意望苏淡淡地打断了她:“我也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哦...”陆小雪有些意外,心里头有些隐隐不安,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只好强自如常地说:“我也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全都想起来了”
陆小雪吃面的手一抖,她愣住了,但还是忍住了情绪“那....坏消息呢?”
“我打算今天就离开这里。”
他没有骗她,他确实打算离开了,他肩上背的,是灵泽谷和师父,是比他自己都重要的责任,更何况棠汐也来到了长牙镇,不知她的来意,但,无论如何,离开她,会比留在她身边,更好。
陆小雪喉头哽咽,她想说些什么,却都哽住了,她低下头猛吸了一口气,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那你什么时候走”你还欠我一千两呢。
陆小雪其实是想说,你欠我的银子还没有还清,你还清了再走。但是她也知道不可能了,原来他的反常表现,都是因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陆小雪啊陆小雪,你还妄想留下他么?
陆小雪倏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真好,你全都想起来了,我也不用天天盼着你什么时候记起来,这是好消息,都是好消息。”
她伪装的痕迹很浓,强硬地姿态维护着自己脆弱的心灵,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分享,她甚至有的时候还希望他永远都想不起来,钱可以一起挣,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做兄妹也好,做亲人也好,长长久久,都不分开。
陆小雪的鼻子很酸,酸的她不住的揉着鼻头,她笑笑:“天下没有什么不散的筵席,我明白,你既然想起来了,就该回去,回去孝顺照顾自己真正的亲人,我没事的,本来我也就是一个人,过惯了的,没事。”
意望苏也站起身来,他看着眼前的陆小雪,看着她装的那么拙劣,那么自欺欺人,他是真的很想把她拥在怀里。
“小雪,你爱我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问出了这句话。
陆小雪惊讶地看着他,眼眶瞪得红红的,圆圆的,晶亮的眼眸恍惚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意望苏再也控制不住,把她揽进了怀里。“你回答我,陆小雪....”
他的指尖用力,在陆小雪的肩头烙下了深印,他纠结且痛苦,理智且混乱,他想听到那句是,那句可以敲碎他理智的是,也许,他可以为了这句是,暂时抛弃一切,继续留下,继续留下当他的云寒,她一个人的云寒。
云寒很轻松,但意望苏不是。
他也想给自己一个理由,留下。
“我不知道...”陆小雪轻若蚊蝇地回答。
意望苏浑身一凛,似被凉水兜头浇过,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慢慢地放开陆小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陆小雪马上又后悔起来:“我....我...”,她也想留下他:“我想我是....”
“好了”意望苏缓缓地绽开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不要勉强自己”
陆小雪也垂下了眼眸,是,她陆小雪也并非是可以勉强自己达到目的的人,勉强只能一时,根本不能长久。
她是真的不知道,对云寒是什么样的感情,有依恋,有不舍,有和亲人一样的感情,但只有爱情,她不能确定。
爱情是什么感觉,她也从来没有过,她不懂,过往犹如一张白纸,未曾开窍。
她惊讶于云寒对她的感情,要是她猜的不错,云寒对她的感情,就是爱情,可,怎么可能呢?她这般样丑,这般粗鲁,如果不是云寒瞎了眼睛,五感错乱,怎么会喜欢她呢?
算了,都到了这种结局,还纠结这个做什么,陆小雪抿了抿唇:“我,今天大婶还约了我去她布庄帮她赶货,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还是不能接受目送着他离开,既然要走,也要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走。
要走,也是她先走。
意望苏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神情淡漠,等到了陆小雪要出家门的那刻,他才如往常般喊住她:“小雪,路上慢些。”
“嗯。”陆小雪重重地点了点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