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深情复杂地望着他,说真的,棠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潦倒寒酸的书生,真是望苏吗?
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唤他,却瞄到了桌上的“雪”字,她的脸色微微一凝。
云寒迷蒙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到一双如玉如葱的手,顺着手再往上,是紫色渐染的纱衣,隐隐约约透着湖海的片影,再往上,是垂垂银色的珠帘紫簪,再将目光缓缓地停留在女子的面容上时,云寒的心倏然收紧了。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立刻收回了视线,本能的转过了头。
见他这个样子,棠汐幽幽的开口“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云寒闻言心中猛然震荡,胸口的刺痛随着血液漫布四肢百骸。
一切一切,都在瞬间喷薄而出,记忆像出笼的猛虎,呼啸着将他吞噬。
他全都想起来了,心脑跳动的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痛苦而崩溃。
他缓缓的起身,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铜钱放在桌上,看也不看棠汐一眼,转身就走。
“意,望,苏”棠汐咬着唇,一字一顿喊出他的名字。
云寒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紧咬着牙根,艰难的吐出五个字:“你认错人了。”
然后,云寒冷漠地留给她一个背影,他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开的,好像棠汐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鬼,一条毒蛇。
见他的身影转眼就消失,棠汐心中恼怒难舒,看着桌子上多个“雪”字,她手指情不自禁地一用力,手指立马划破了桌子,鲜血沁了出来,有了疼痛才让她感觉舒缓了一些,她抬起手,注视着受伤的地方,瞳色变幻剧烈。
云寒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跌跌撞撞跑到了一处暗巷之中,“噗”早已涌到喉头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射了出来。
他无力再支撑,连一口呼吸都是痛的,他倒在了污瓦断垣之中,脑中过往的一切,不停地在脑海持续盘旋闪现。
原来陆小雪遇到他的时候,他是被化雪池的水冲到岸边的。
那夜他因为走火入魔的痛苦,跳下化雪池想散去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
没想到冷热相激,反而使他走火入魔的更厉害,以至于失去了记忆。
他的思绪互相缠绕着,生长着,蔓延着,吞噬着,云寒似乎乘坐在思绪的叶片之上,忽而冲入云霄,忽而坠落深渊.....,云寒在无望之间拼命挣扎,却又无力摆脱。
过往的片段在尖叫着,拉扯着,撕裂着,纷纷钻入了他的脑海。
“小望苏,澈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不要怕,师父会好好保护你的。”是师父,意望苏高兴地牵着师父的手,走着走着,意望苏啜泣着,他拉着师父浑厚的手掌,哀求道:“师父,你不要走。”
师父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郑重地和小望苏交代:“望苏,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灵泽谷交给你,我很放心。”
“师父.....”
“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我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找寻纯一不染水,才能保护你,保护世间”师父的手掌很粗糙,落在望苏的脑袋上,却又如此温柔。
“师父!!!!”他唤的声嘶力竭,尾音划破了难舍的离别,来到了长林花海之间,朵朵娇艳柔弱的海棠,带着香气,落在了他的眉间,裳怀,他坐在一片花海之中,睫羽轻抖,睁开了眼睛。
他身边站着位清隽沉稳的少年,一直陪护着他:“望苏,你可算是醒了。”
“时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修炼了一日,现在已是申时了。”
“嗯”意望苏漫不经心地应道:“我也有些累了,今日便如此吧。”,今日便如此的意思,就是休息了,但是宋时末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打断了意望苏的美梦:“可是,今日谷外求医者有三十呢,正在承欢楼。”
意望苏愕然,他望着宋时末,有些郁闷:“昨日不是只有十位求医者吗?怎么这么快....”
“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如此”宋时末温雅的声音却暗藏玄机:“若不是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救下不相干的人,谷里怎么会这般热闹。”
灵泽谷本是一处隐秘秀美的山谷,自从意望苏在谷口不远处,救了一位得了怪病,被家人扔进山谷的老奶奶,一切都变了。
开始不断有人寻谷治病了,人数也越来越多,逐渐成了灵泽谷的烦扰功课。
虽然为了减少病人,宋时末采取了重金看病的原则,但是人数依旧越来越多。
为了让意望苏知道教训,宋时末并不打算全帮他解决,每日都会留些病人给他。
似乎,今日也别想早脱身了。
自己挖的坑,自己出力填,意望苏并不在意来自宋时末的埋怨,他大步朝谷口的承香楼走去“时末,帮我准备好我的医箱,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十人中,有老人也有小孩,不出意料是一团杂乱,其中让他留意到的,是一张清丽卓绝的小脸,她安安静静地藏在众人之后,不声不响。
直到轮到她最后一个,才怯生生地上前,头低垂着也不敢看他。
意望苏柔和地问她“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的脸色显现出一丝犹豫,蹙了一下眉头,抬头飞打量了他一身,又赶紧垂了下去。
意望苏也不催她,只是平静地等她开口。
“你是...真的神医吗?”憋了半天,小姑娘终于憋出了一句疑问。
“哈哈哈”意望苏哈哈大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美玉笼罩着一层光晕,气韵自华,小姑娘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看。
“看样子,我是长的太年轻了,让你怀疑我的能力”也不怪小姑娘疑惑,意望苏的确看起来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和她年岁相近,意望苏打趣道:“我跟你说个秘密”,他坦然道:“我的确不是什么神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
见他十分真诚,小姑娘点了一下头,鼓起了勇气开口:“我叫棠汐,来自暮川,从小就患有血毒,大家都说我活不过二十。”
“嘘”意望苏食指放在了嘴唇上,他将棠汐的手轻轻放在脉枕之上,为她细细诊脉。
果然如她所言,血毒时深日久,不过对意望苏而言,一切难不倒他。
“服下这颗逐毒丸”望苏拿出一枚药丸,棠汐接过,犹豫过后一仰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