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
情者,性之质也。
欲者,情之应也。
又云 :
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
人禀阴阳气而生,内怀五性六情。
阳气盛者仁,阴气盛者贪。
情有利欲,性有仁爱。
今人观之曰:
情生则聚,情灭则散。
——
镜湖,画舫。
撕!
白茧破壳,灵光清耀。
一惺忪女子,悠悠爬起,推茧而出 。
“你醒了。”
青月流苏抚琴于侧,柔声轻唤。
那女子醉目茫然。
“我睡去几久?”
“堪堪一月。你梦度几长?”
“逾近千年。”
青月流苏扣弦道:“常闻,梦修者入梦修真,经梦求道,往往一觉千百年,醒来易忘,不识旧友,不认己名。”
“不知,梦道友还记得几人?”
那女子低头沉思道:“我……记得,他!”
青月流苏轻问:“谁?”
女子道:“一个梦里常常见到的人。”
青月流苏取出一面圆镜,拂袖一扫,镜面浮影,显出一人。
“可是他?”
镜中之人本微侧脸庞,却似有所觉,忽转正脸看来。
“是他!”
“可记得他名字?”
“火,火云,大海,雨,我想起来了!我叫梦寒香,他叫……叫……”
青月流苏轻拂镜面,人影顿时淡去。
“甚好,你已想起自身本名。”
梦寒香蓦然起身道:“我得找到他,问出他的名字。”
青月流苏沉默片刻,忽而道:“如若,你梦经千年,就是为了忘却他的名字呢?还要去找他吗?”
梦寒香道:“若是如此,我更该去。忘,不是为了忘而忘,是为了释怀而忘。”
“如若我是因释怀了,才忘了,那么再听一次他的名字,又何妨?”
青月流苏点头道:“梦道友神智已清,可去矣。”
一道光门忽在两人身前开启,梦寒香朝她微微一礼,跨门而入。
……
却说林笑抱着婴儿离去,往北而飞,想将手中婴儿归还北灵门。
可他一不知北灵门所在,二不识北灵门中人,想托给别人。
路上者甚众,多是为了天一宗那三百万抱阳丹而去。
然行者匆匆,皆一副无心多管旁事的模样。
林笑见了几波,都没见着合适人选。
月已上中,夜风正寒。
担心吹着婴儿,他不好疾飞,缓缓矮空掠行。
正沉闷,忽见一道遁光低空划过,顿时双眼大亮,急追上去大喊。
“朋友,你有一物掉了!”
那道遁光应声而停,转身显出一紫衣女子,白纱蒙面,眉目婉约。
等林笑近前,她问道:“我掉了何物?”
其声高冷而低沉,柔美而又带有几分威严。
林笑厚颜道:“你我的缘分掉了。”
紫衣女子神色骤冷。
林笑又道:“云朗月明,美景宜人。正是你我结识之机,成缘之地。”
紫衣女子却道:“荒山僻野,寂廖无人,正适合行凶犯恶,道友这缘分,怕不是孽缘吧?”
林笑爽声一笑,道:“因果不饶恶人,苍天不负善心。恶行难逃恶果,凶业必有天谴。”
“在下绝无恶意,还想送朋友一场机缘。”
紫衣女子捋了捋耳边刘海,道:“却要看看,你有何机缘?”
林笑道:“不知朋友对那灵界三十六门之一的门主之位,可感兴趣?”
紫衣女子道:“我若说感兴趣,你还能让我成为一门之主不成?”
林笑摆手道:“所谓门主,也就名头好听。于我等修道之士而言,一个不好,反成累赘。”
“不过你若有那心思,也不是不可。”
他将怀中包裹举出展示道:“我捡到一小儿,乃北灵门大贵人。”
“但我一介莽夫,不懂照养,恐看坏小儿,故欲寻良人托照。”
紫衣女子微微蹙眉,轻手掀起裹布,见一婴儿睡熟其中。
林笑道:“我看朋友持重有道,仪态不凡,或可代为照顾。”
“若能将此子安然送归北灵门,必得厚报。”
紫衣女子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机缘?我怎没看出有何落好呢?”
林笑连忙道:“朋友可将其视之为北灵门主之子,指不好日后会成为北灵门新门主。朋友此时施之以恩,他日何愁厚待!”
紫衣女子摇头道:“我怎知你所言真假,可有证明其身份之物?”
林笑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还是朋友思虑周详。”
“向北灵门展示这孩子的裹衣,当能证明其身份。”
“但我确无可以向你证明他身份之物。”
“依朋友之见,当何为妥?”
紫衣女子道:“这是你的事,怎反来问我?”
林笑略显头疼地敲了敲自个脑门,为难道:“我本该与朋友同去,但一男一女加一婴,容易惹人误会,怕坏了朋友的清白名声。”
紫衣女子道:“你我非亲非故,又何必在意我的名声?”
林笑道:“此言差矣,朋友是在帮我,我怎能以损报德!”
紫衣女子道:“所以你想说你不是一个以损报德之人吗?”
林笑道:“如果可以的话,至少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两人沉默片刻,紫衣女子忽将婴孩抱过。
她道:“这样好了,你给我一件信物。北灵门若不认这个孩子,我就去寻你算账。”
林笑立即摸了周身衣袋一把,却没能找出一件可用之物。
他抱叹道:“抱歉,在下身无长物,没有予你之物。”
紫衣女子看着他的右手道:“你的护腕看起来不错。”
林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摇头道:“此物不吉,予你恐带去祸端。”
“这样吧,我常居天泉岭新湖附近一竹林里。你若要寻我,可到那里去。”
紫衣女子仔细看了婴孩几眼,问道:“你与这孩子是何关系?”
林笑坦然道:“严格说来,我算这孩子的仇人。”
紫衣女子抬头望来,目光耿耿道:“多大的仇?”
林笑想了想,道:“大抵算是杀父之仇。”
紫衣女子淡淡道:“既是死仇,为何不斩草除根?”
林笑轻轻一笑,豁达道:“若我是那样的人,你我便也无缘此夜了。”
紫衣女子目光灼灼与林笑对视,忽而眸光一闪,又问道:“你的头发,如何变白的?”
林笑抓了把头发看去,感慨道:“算是功法所致。”
紫衣女子道:“灵界里,白发之人不多,像你这般素白者更是少见。不若,便予我一缕以作信物,如何?”
“有何不可,尽管拿去!”
林笑直接俯身,伸头到紫衣女子身前。
紫衣女子定了会儿,才抓起一小捆,单手一划,一缕长丝从中切断。
林笑若有所觉,收首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你到天泉岭新湖边,说要找一白发之人,准能找到我庐舍。”
紫衣女子只默默将那缕白发收起。
林笑眯眼一笑,拱手道:“多谢朋友相助,山水有相逢,来日有缘再会!”
道别后,未多做停留,纵光离去。
紫衣女子不做表示,抱着婴儿默立原地。
林笑刚离去,忽显一道雪白朦胧倩影,凭空出现,踏月而下,飘飘落到紫衣女子身前。
那是名轻罗雪衣女子,怔怔望了紫衣女子半响,温声微疑道:“九瑶?”
目光带着几分迷茫,声音有几分不确定。
紫衣女子轻轻侧首摘下面纱,柔声道:“寒香,我的敛气灵宝竟没能瞒过你。”
见得面纱下真容,雪衣女子明眸一亮,痴痴道:“是九瑶,我记得!我记得!”
紫衣女子见她神态异常,不由微感疑惑,但很快就被惊疑代替。
“寒香,你道升灵君了?”
雪衣女子眨了眨眼,喃喃自语道:“我来见谁来着?”
然,在紫衣女子欢欣祝贺中,她很快忘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