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城央,道场盆底。
数万修众,静坐聆听。
“道友为何要寻那天龙之须?”
寸发修士,道场之主,朝林笑试探性地询问着。
林笑还不清楚对方是慕须派,还是厌须派,自然也不会直接道明缘由。
“当然是稀罕,才会寻找。”
场主忽而诚恳劝道:“天龙之物,非下众可染指。否则龙气攻心,意乱神迷。万事皆休,得不偿抵。”
林笑双眼一亮,已听出对方是哪派。
这所谓的龙气,不过又是对戾气的一种解读,就如同五鬼城的克尽恩解读为自然之气一样。
龙德城的修士,对那股黑气,也有自己的理解。
林笑笃然道:“我自有降龙秘术,定意妙方。”
场主神色一凝,肃然问道:“彼之天上龙,尔之地上仙。未成登天道,何以降龙癫?”
“需知,头角峥嵘势莫当,云收雨霁暗潜藏。”
“若无通天大道眼,龙行身前亦无觉。”
他是在质疑林笑,并不具备对付天龙的实力。
也在警示对方,天龙之威,非道行齐天者不可及。天龙之身,非通天者不可见。
林笑仅淡然一笑,道:“降龙未得岂成仙,降得真龙丹可圆。”
他信手往头上蒙巾一点,巾带自行开结脱落,露出他一双白玉金光眼。
“须信神仙活手段,一抬头上见龙天。”
林笑也不再掩饰意图,直接告诉对方,他不仅看得见,也有对付手段。
场主悚然一惊。
对上那对异眼,他有种此身藏不住任何隐秘的感觉。
他合十拜叹:“善也!”
“世人不悟此龙生生之功,每服其害,皆因不明其形狞恶,主生人杀人之权。”
“若人悟而畏之,调龙气而驭之,则能脱此狞恶之龙所控,而积至精之阳,压制心中真火。”
“火性不飞,则龙亦无可奈何矣。”
“正是,龙德而正中也。”
林笑说出意图,他也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很显然,此城修士,皆属抗龙派。
林笑讶然道:“所以,你们这所谓的悟道龙场,其实是个悟龙功、降火性的道场?”
场主坦然颔首道:“然也。”
“自恶龙盘天,吐龙气降世,乱人心,勾火性,引地祸,民莫能挡,苦难连绵。”
“纵使道深之辈,妙法之士,亦难逃身陨之劫。”
“吾等浑噩迷心良久,方寻得一法,于此地立场聚众,合万众齐心之力,诵经灌耳,镇压心火,始得扫龙气,续道行。”
原来,他们是通过集体诵经的办法,来达压制心中兽性的目的。
一个人心里刚生出恶念,就有上万人,在他耳边讲善经,唱恶罚。呆在这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心中的野兽慢慢被驯服,他们也得以重回清醒。
林笑思忖片刻,道:“你们此法,可是存在缺憾之处?”
场主叹道:“道友慧眼如炬,确如道友所言。”
“此方虽能助吾等压服心火,调和龙气,但都是暂时的。”
“一旦我们离开龙场,心火又会渐渐复燃,灼慧烧智,以至离经叛道。”
“故而,本城修士只得长驻龙场,轻易不会离开。”
林笑点头理解道:“毕竟是靠的外力,而不是靠自己克服影响。一旦没了外力,便会复发难制。”
月冰岚听了,忍不住嘀咕道:“难怪会有那样的传闻,原来进了龙德城的修士,皆留在了龙场。”
一离开龙场,就会慢慢变得没人性,遵循丛林法则而生存,天天朝不保夕。
随时可能因为一时意气,就与人起恶斗而身陨。
理智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场主叹道:“我们别无选择。”
林笑道:“这下,你总该告诉我龙须的下落了吧?”
场主回道:“自龙场建立后,龙须便离城而去,数十年不曾再顾临。”
林笑顿时无语。
你不知道不早说!
但他还是平静蒙回双眼,拱手谢道:“谢场主告知,如此,便不打搅诸位了。”
见林笑转身欲走,场主立即喊道:“且慢!”
林笑回身问道:“场主有何见教?”
场主道:“道友勿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龙须虽已离去,但贫道仍不时有感。”
“就在近日,贫道忽而感应到天龙之意,似要催促吾等前往太岁城集结。”
“如所料不差,龙须当在太岁城无疑。”
月冰岚惊呼道:“太岁凶城?”
场主重重点头。
林笑问道:“比你们五鬼城还凶吗?”
月冰岚深呼吸道:“如果说,龙德城只进不出只是传闻,那么太岁城就不只是传闻,而是世人皆知。”
“太岁城曾被邻国之地的白虎城大举攻伐,在白虎城修士大军入城,即将功成之际,不知太岁城的修士触发了什么机关,竟把白虎城的修士全困于城内。”
“许多他城的观战修士亲眼所见,无论白虎城修士用了什么手段,都找不到出城门路。”
“他们就这样被困在城中,直到现在也未见出来。”
龙场主则显然了解更多,对林笑道:“有人于太岁城布下了上古的乾坤颠倒大阵,并以满城血祭激活阵法,使得此阵威能延绵至今。”
“若要破阵,需得先破满城血煞才行。”
林笑再次谢道:“多谢场主提醒。”
他正想告辞,忽而想起一事,对月冰岚问道:“你是否曾想过要那疯子助阵?”
“现在还有此念否?”
月冰岚目光疑惑地轻轻点头。
林笑立时身形一闪,来到那乞丐身边,拽住他的手腕。
“兄弟,对不住了,你得同我们走一趟。”
那乞丐当即咬指呆问道:“去哪,是去吃史吗?”
林笑回道:“这取决与你,你想吃,我绝不阻拦。”
但场主却连忙走过来道:“道友且慢,他不能走。”
林笑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还没听够他的骂吗?”
场主叹道:“事到如今,也不怕道友笑话。”
“随着天龙对我们的催促加重,我们的心火愈加难以压制。”
“诵经这个办法,也似乎隐隐失效。”
“唯有这位义士的辣语,才令我们重新压下心火。”
“他一走,吾城休矣!”
观席上的修士顿时纷纷附和。
“是啊,他不能走!”
“他若不在,我们怎么办!”
“不得不得!”
群情激昂,都道不肯放痴三疯离去。
霎时间,整个龙场便吵翻了天。
“冰月,亮剑鸣!”
锵!
一声金伐之音划破龙场上空,盖压全场杂声。
凌厉而尖锐的剑鸣,带着无边杀气,声寒若冰,立时让数万修士都停了口。
龙场复变安静。
“你们可知,你们为何只能画地为牢,永远也走不出这龙场吗?”
一声威喝质问,于场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