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云叔子还在琢磨,他身旁的水韵灵君却笑出了声。
云叔子问她:“韵儿何故发笑?”
水韵灵君盈盈一揖道:“水韵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高论,结果不过是那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论调。实在有些失望,故,不禁失笑。”
林笑见此,神情淡然,悠悠道:“水韵岛主笑得出来,是心中无忧,他笑不出来,是心怀远志。”
“若论修心,子云,你不如岛主多矣。”
云叔子淡淡一笑,状若释然。
水韵灵君虽听到林笑的夸赞,却并无喜色,反而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林笑道:“不过说到这世风,如今灵界非但没有日下,反而蒸蒸日上。”
云叔子问道:“何以见得?”
林笑略带诧异地反问道:“难道子云不觉得,当下修行之风盛行,可谓万众一心,无不在修行之路上孜孜不倦,奋进不怠,奔着灵神位业而去。”
“要知道,能让整个灵界的人,有统一的追求,并且各自用尽不同的手段,努力实现同样的目标,实在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伟业。”
水韵灵君道:“我辈修士,专心修行以求大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在她看来,全界修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不觉得惊讶。
难道这世间还有人不愿修行以提升修为吗?
云叔子静默不语,眼中却闪烁着慧光。
林笑道:“那我且问岛主,你练功修行的初心,是什么呢?”
水韵闻言一愣,不由陷入失神。
林笑则静静看着她,等她从失神中回来,才问道:“岛主的初心,可还在?”
水韵灵君并没有回答。
林笑却仿佛得到了答案,呵呵笑道:“练功是一件能令人身心舒畅的事,即使别的事都不做,只是静坐练功,也有许多人能坐上数日,数月甚至闭关数年。”
“在我看来,这些人,就像是中了练功之毒。一日不练,便会心中惶恐,惴惴不安。”
云叔子叹道:“可若不修炼,境界便无法提升,虚灵寿命不过千余载,转眼即逝。”
林笑拍手道:“正是如此,世人矛盾的根结,也在于此处。”
“生存是生命的第一需求,若是为了能活更久而去修炼,那无可厚非。”
“但许多的人,即使境界已无法提升,仍会花很多的时间去闭关练功。”
“即使成功晋升,也会马不停蹄为下一个境界而奔波不休。”
“一名真灵境修士,寿可至五千,但他的一生中,很可能四千九百余年,都用在了勤恳练功上。”
“他不修炼的时间,也许还不足百年。”
水韵灵君眼中露出迷茫,不自觉地低语道:“不修炼,又有何意义?”
这时,云叔子突然咏唱道:“闲居无事可忙碌,窗前幽芳自得闻。睡起有茶餐灵气,行看流水坐看云。”
清吟入耳,水韵灵君原本迷雾的双眼,逐渐明亮起来。
不一会儿,水韵灵君双目如星光般璀璨。与此同时,石亭周围风卷云涌,澎湃的灵气朝水韵灵君涌去。
一开始是方圆十丈,随后二十丈、百丈、千丈……
整座云岛的灵气,都往石亭涌去。
倚云岛周围,缭绕的云霭如同被烧滚了一般,剧烈翻滚变状。
而更远处,更多的白云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往倚云岛汇聚过去。
不多时,倚云岛的云雾,变得更为浓厚。
从岛外往去,几乎看不到岛上陆地,胜似一座白云峰。
正乃,风动九霄碧落惊,云掀八方万籁停。灵锁雾岛君尤在,气凝水帘破境心。
石亭旁的飞尺瀑布,仿佛凝结了一般,奔腾的水流,时间被暂停。
石亭中,林笑只觉失去了对天地的感知。
好似,这方天地,突然被一个人按停与抽离。
而那个人,就是站在他斜对面的水韵灵君。
水韵身上传出令他感到窒息的气息。
好在,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
一声拨指清响,万物复转,时间回归。
周围的一切,也变回正常。
唯有水韵,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她鞠躬拱手,朝云叔子拜道:“谢云叔挑破迷津。”
刚才的响指,正是云叔子打的。他微微笑道:“韵儿还得感谢凌霄兄给你提供了破境机缘。”
水韵抬起头,复而对林笑躬身一拜,真诚道:“谢道友赠缘。”
林笑连忙起身回敬道:“岂敢岂敢,实乃谬论诓人,差点害得岛主道心失守。我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啊!”
他们还在互拜,石亭外风啸四起。
转眼间,石亭外便停满了人。
有的站在亭外,有的浮在空中,人头数百,皆是身着清灵派制式青白道袍之人。
他们忽而齐身作拜,朝石亭唱道:“恭喜师父(叔)道行合虚!”
共贺的洪声响彻石亭。
很快,倚云岛外无数遁光飞入,也朝石亭聚拢过来。
其中,就有墨玉长袍的尘寰上人。
他走入亭中,先对云叔子作揖,再对林笑和墨初雪拱手,最后才对水韵欣笑拱手:“恭喜师妹脱得灵君,道晋合虚。”
水韵回礼道:“谢过尘寰师兄。”
云叔子手撑石台,扶额摇头,头疼道:“道及合虚固然可喜,可你们又搞这些虚套繁礼,可是惊扰了我的客人。”
林笑连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若自家的地盘都不能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那还算自家地盘吗?”
“水韵岛主境界精进,可喜可贺,大家齐心来贺,都显真性情。”
云叔子也知他所言有理,但这样一来,他们的茶谈就得被这源源不断的恭贺给打断了。
他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尘寰上人察言会意,立即道:“我这就先将弟子们遣散。”
林笑一听要把人赶走,马上阻止道:“不必如此,众人皆乘兴而来,何苦让大家败兴而回。”
“不如,水韵岛主就趁此机会,向学生们分享一下你的破境心得,作为对大家热情的回礼。”
云叔子双眼一亮,拍手道:“这个主意不错,正是我辈性情。”
此言一出,亭外众人顿时满眼热切,显然很想听听水韵的感言。
作为这些目光的正主,水韵更能感受到众人的渴望。
水韵看了云叔子一眼,得他点头,便走出亭外,对众人道:“若大家愿听,我便与大家浅谈一二感悟。”
林笑见状,立马一把拉过墨初雪,然后再一手拽住云叔子,一溜烟飞出了石亭。
围着石亭的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云叔子不解道:“道兄这是做甚?”
林笑道:“我们留下会让他们不自在,不如换个地方再聊。”
“还是说,子云很喜欢听课吗?”
云叔子摇了摇头。
林笑嘻笑道:“我辈中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