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用木棍拨了拨底层的灰烬,篝火立刻噼啪跳跃起来,几粒萤火朝着天空飞舞,转瞬即逝。
傀拿出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满足的啊了一声,然后将酒葫芦递给了长风,长风仰面饮了一口便还给了傀。
傀好奇的问:“每次找你饮酒,都只是一口,你当真只有一口的酒量?喝两口会死?好没劲。”
长风笑了笑:“确实会死人,不过不是我,我酒量就一口,再喝就要醉,酒品也不好,醉了发酒疯。”
傀不信,只当长风是在说笑。
蛛女问若玲:“你好些了吗?”
若玲点头,
“喝了药吃了饭,好多了。”
望了眼这陌生又古怪的村落,若玲抱歉道:
“都是我拖累了,要不是因为我,大家也不会涉险来这奇怪的村子。”
若玲心里明白,要不是因为自己病了,傀体恤自己,不然以傀的性子,宁愿绕道也不会进入此地。
傀安慰:“你别瞎想了,就算你没病,我们还是会进来,毕竟天色已晚,又有暴雪,夜里顶着风雪在大山里赶路是件很危险的事,如今结果不是很好嘛,你就安安心心睡一晚,养好精神,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傀的话如这篝火般温暖,若玲痴痴的望着傀发愣。
“你盯着我作甚?我脸上又没符钱!”
若玲笑着回答:“我在想,等回了星尘界,要不要给你再多加些符钱。”
傀撇了撇嘴道:“大晚上的你也画大饼,不怕人做噩梦?别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那就别怪我把你卖咯。”
刚生出的那么一点好意,瞬间消散,若玲气鼓鼓的反驳:“本小姐从来都不会画画,这饼自然是真的,等回了星尘界少不了你这财迷的份。”
傀笑而不语,自顾自的喝着酒。
说话间,结界边缘的草丛里传来阵阵窸窣声。
长风抓起长枪警戒,
傀也是放下了酒葫芦,望向草丛。
长风发话:“谁在那!?”
窸窣声停止,
“不说话,我可要一枪刺过去了。”
草丛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声音急促却细微,不敢大声。
“别,诸位恩公手下留情,我并无歹意。”
长风厉声道:“出来说话!”
那男子小心探出一脑袋,面容清秀,约莫二十七八。
男子撇头看了看村口站岗的两人,
“我不想被他们看到!”
傀起身,将帐篷挪了个位置,示意男子爬到帐篷后面,借着帐篷遮挡视线。
男子小心爬到帐篷后面,长舒一口气。
傀压低声音发问:“你是谁?找我们有事?”
刚还坐着喘气的男子,听到傀发话,立刻变成了跪姿。
“我叫满福,方才见到诸位恩公救治翠花,想来应是好人,我想求诸位恩公带我离开此地。”
说罢,便对着泥地给几人磕起了头。
傀疑惑,不解的问道:“这里宁静祥和,还有老祖庇护你们,你为何想要离开?”
满福不语,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蛛女问:“老祖虐待你们?”
满福摇头:“老祖对我们很好,不用干活就有吃不完的食物。”
长风问:“你犯了错?得罪了老祖?”
满福还是摇头:“我从小是不乖,不过老祖最多也就责骂几句。”
若玲打趣着说:“难不成你是因为娶不上媳妇?想要去外头找媳妇?”
满福看了眼若玲,害羞道:“村里男人少,女人多,我有两个媳妇。”
傀和长风面面相觑,艳羡不已。
白天不用干活就能有吃有喝,晚上还有两个老婆暖被窝,还有老祖护着安全,在这乱世之中简直是人人梦寐以求的极乐世界,傀实在想不通,满福为何要离开,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见识了外面世界的凶险,尝试过肚皮贴着后背的滋味,体会过残肢断臂的惨痛,每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时,你就不会再想要离开了。”
满福苦笑:“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比终日浑浑噩噩的度过要好,日复一日重复着昨天,我出生便在此,二十七年从未离开过,这方小山村和外头的风雪便是我眼中全部世界,老祖教我们识文断字,偶尔会讲起一些外面的事物,我很向往,两位妻子虽美,我却觉得她们和我太像,虽相敬如宾,我却提不起半分情趣,我总觉得爱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看桃花千里,百鸟争鸣,云舟驰骋,大海苍茫。我曾恳求老祖带我去外面看看,老祖狠狠责罚了我,那是老祖第一次如此动怒,村民都笑我是傻子。”
蛛女不解的说:“你这么想离开,就没偷偷跑过?这结界又困不住人。”
“我带着阿娘偷跑过一次,无论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出这座雪山,最后我们遇到了狐妖,阿娘被狐妖吃了,老祖将我救了回来。”
“是幻阵!”傀喃喃了一句后陷入了沉思。
若玲捂着小嘴叹息:“你阿娘可真傻,居然信了你的鬼话,和你一起跑。”
满福悲伤的说:“阿娘从小就是傻子,也只有她会信我的鬼话,我说老祖可能是狐妖,没有人信,只有阿娘信我。”
“狐妖?!”众人惊讶。
傀追问:“你一凡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也相信我?”见傀如此问,满福很开心的样子,仿佛找到了知己。
“呃,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你别激动。”
满福有些失望,
“我是猜的,您见过没有老人的村子吗?我偷偷算过,这几十年,村里压根就没人能活过五十岁,每隔一段时间,村里就会闯进狐妖,村里年长的人就会被狐妖抓走,巧的是每次狐妖都能精准避开老祖,每次都是乘着老祖外出采买的空档前来,因此我便心里生了疑惑,猜测老祖可能就是狐妖,我说与发小们听,他们都说我是疯人,对老祖不敬,还将我打了一顿,至此我再也不敢在人前说老祖不是。”
对于满福的话,几人也是半信半疑,这么有规律的事情,这么大个村子,不该只有他一人生疑。
“就没其他人怀疑过?”蛛女惊讶。
“没有!”
“没有人会质疑老祖的话!而且每次闹完狐灾,老祖都会带回一张狐妖的皮,安慰大家狐妖已除。”
若玲不可思议的说:“他们这就相信了?”
篝火渐淡,傀又是往里添了几块柴禾,神色凝重的说:
“在这一方闭塞的世界,老祖便是他们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会质疑神祇吗?”
若玲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虽然她不信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