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稳落于地,舷梯下放。
谢思瑶这才起身,走到机舱门口,看了眼天空中轻飘飘的雨丝,钻到了伞下,与举伞的阿萦并肩下行。
席野还站在舷梯上,看着谢思瑶渐远的背影,轻声叹气,满腔无奈。
一旁的言迟看着飘飞的雨丝一脸怅然:“你把人惹不高兴了,我的头发却跟着遭殃。”
一把伞都不给他们的。
淋多了雨会秃头的!
席野一脸暴躁地瞪人:“话多。”
言迟嘴角一抽,悠悠地往人心窝里扎刀:“你有本事凶我,怎么没本事凶思瑶,让她立正站好,听你解释?”
席野看着正往车里钻的女孩,眸光深邃,轻吐一句:“舍不得。”
舍不得?
席野语调缱绻地让言迟又想掐人中了。
他为什么要往自己嘴里扒粮?
为什么?
“怂就怂了,说得倒是义正言辞。”言迟忍不住吐槽。
席野眼锋一扫。
言迟自觉地把嘴巴的拉链拉上了。
席野淋着细雨,往舷梯下走。
言迟赶紧跟上。
——
硅谷中心豪宅区域,Atherton。
细雨停歇。
设计隐秘的庭院式别墅,室内也亮起久违的灯,三层别墅自带空中花园。
光线从半弧型的玻璃窗映出来,室内装潢尽显滔天富贵。
谢思瑶的身影从窗口掠过。
她把包包放在桌上,在抽屉里翻到了装有Molly资料的册子后,就坐在了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谢思瑶根据上面的网站和账号信息,登陆了网站,定位页面反应了瞬间后,显示位置信息。
京城,伏龙山。
谢思瑶眉头微皱地看着电脑页面,搭在键盘左手手指轻点起来。
Molly走丢了?
可再去看行踪痕迹,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看完行踪痕迹显示发现,Molly三年前的定位就一直在伏龙山。
她心中的疑惑不由加深,扫了一眼页面,发现网站更新了一个可以让用户即时上传视频的功能,操动鼠标点了进去。
良久后,倍速浏览完所有视频的谢思瑶,关闭网页后,盯着屏幕在发呆。
因为她脑海里震惊的余浪久久未散。
她从小物质生活优越,父母家人疼爱,生活很是顺遂,知道这世界上会有人在黑暗中痛苦地挣扎存活,但没想到会那样让人感到无力。
她从未经历过黑暗与无助,就算是觉得遭受了席野的背叛时,事后也没觉得自己的天缺了一角过。
众多视频给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谢思瑶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
凌晨四点,算了一下时差,国内现在下午三点。
谢思瑶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站到了窗边,按了快捷数字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的。
“妈咪~”谢思瑶声音低低闷闷。
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温和:“小阿瑶,要找妈咪吗?你妈咪还在午睡。”
谢定尧看着视线里的睡熟的女人,拿着手机,走到墙壁边,压低了声音:“有事你可以和爹地讲的。”
乖女儿的声音闷闷的,不像平常传递的都是灵动的欢喜。
谢思瑶先沉默地犹豫了一下,想到父亲的强大温柔后,舒了口气慢吞吞地开了口:“爹地,有人在几年前就在向我求助,可是我跟人绝交了,没有关注到,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我——”
谢思瑶言说于此,眼眶突然湿润,莹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有些无力地顺着墙壁,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的瞬间,声音立刻变得哽咽。
“爹地,我不是故意的~”
五年前,她没等到席野的解释,就将在旧金山的一切从自己的生活中斩掉。
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就连邮箱也没登录过了。
谢思瑶很自责,胸口堵着一股气,抒不出去,又闷又涨。
珍珠似的眼泪打湿了她的毛衣裙。
谢定尧从未听过自家的乖宝贝,哭成这样,哪怕幼时她也未曾怎么哭过。
绝交?
他倒是知道她跟人绝交的原因,基于这个原因背景,无论她说的后果是什么,他的小阿瑶不该如此自责。
可是,她也不是轻易将错往自己身上揽得人。
她哭泣慌张又自责地打来这通电话,想找她妈咪倾诉,由此看来,她所说的后果真得相当严重了。
“阿瑶,你也说了自己不是故意的,不要内耗自己。”
谢定尧声音轻缓又轻缓将声音传递过去,安抚她。
“你现在发现了对方的求助信息,应该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去解决,而不是内耗自己。”
谢思瑶听到这里,抽了抽鼻子,闷闷地应了应:“嗯,爹地,我知道了。”
“那事情是很严重吗?”谢定尧觉得她既然打了这通电话,就说明,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身为她的父亲,有为自家闺女排忧解难的义务,“阿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讲给爹地听的。”
“嗯。”谢思瑶觉得电话里根本无法说清楚,“但电话里说不清。”
“那爹地和妈咪在家等你。”谢定尧温柔又耐心。
“好。”谢思瑶又乖乖地应了两声,又收了几句安慰后,挂断了电话。
谢思瑶抱着自己的膝盖冷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抹干眼角的湿润,收了自己的情绪,在书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U盘,又坐到电脑面前操作了一会后,把U盘放进包包里,抓着包包出了门。
阿萦一直在楼下客厅待着,在看手机的人听见脚步声,立刻起身。
她便看见谢思瑶有些急切地从转角跑出。
谢思瑶看见阿萦,立刻开口:“马上飞香港。”
阿萦一愣。
这么急?
可一看到谢思瑶还发红的眼睛,有些凌乱的发,便不敢耽搁。
毕竟这大小姐很注重形象的,让她着急成这样,那她是真得急。
阿萦加快脚步,跟着人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吩咐机组准备起飞。
机组负责人深吐一口气,好在每次都有两拨人员替换休息,否则就以这两天,老板用飞机的频率,谁的身体条件能扛得住啊?
黑色四门跑车刚从院子里驶出,驾驶座上的谢思瑶就看见门外车道边停了辆车。
她开车要与之掠过的瞬间,从降下的车窗看到了席野的脸。
谢思瑶猛地踩下刹车,隔着还有些潮湿的空气,与席野的视线对上后,降下车窗开了口:“上车。”
谢思瑶突来的呼唤,让席野惊喜到发愣。
副驾驶上的言迟大着胆子往人后脑上一拍,急得一嚷:“怂瓜蛋,愣着干嘛,下车过去啊!”
一车四人。
谢思瑶一般在外,有司机她就很少开,但在斯坦福读书的时间里,能开车的年纪到了之后,她经常开的。
言迟回回坐,回回怀疑人生。
言迟一上车不说别的,就扣紧了安全带,脚用力抵着前方座椅,往车门上一贴稳住身形。
他瞥了眼一旁的席野,只见人扣紧安全带后,稳若老松般坐得笔直,斜看着人的侧脸,车速再快,席野也是身形微斜后很快回正。
他不由心叹:早知有今日,就该好好健身加强核心力量。
谢思瑶握着方向盘,冷目如炬地看着前方。
后座的席野注意到人眼尾还未散去的湿红,眉头紧锁。
她哭过了。
他几度想开口问询,话到嘴边却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敢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
谢思瑶的私人飞机在离从别墅最近的机场,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但以谢思瑶车技和交通良好的加持下,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便抵达了机场。
“下车。”谢思瑶将车停稳在机场跑道旁。
不远处是准备起飞的飞机。
言迟打开车门,下车后差点没站稳,佯装淡定地一手扶着车门,看着还在车里未出的“司机”,一手捂着腰:“思瑶,我早就想问了,你车技在哪儿练的,不去开赛车可惜了。”
驾驶位上的谢思瑶漂亮的双手还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眸又收回:“赛车场。”
言迟:……
下车的阿萦一脸见怪不怪地看着他,轻描淡写一句:“要不是我家小姐意不在此,F1车手名单里就会多一名女性。”
言迟:凡尔赛是吧?
言迟内心感叹完,扶着车门等着人下车,结果发现还在车上的两个人没一个人动时,扫了一眼两人。
谢思瑶抓着方向盘,漂亮的手指时不时在点动。
后座角落的席野像盯猎物一样,哦不是猎物,他像只想和蝴蝶嬉戏的黑豹,眼里藏满了小心翼翼,生怕把漂亮的小蝴蝶惊走。
谢思瑶忽然静默着抬眸向言迟,然后看一眼往飞机方向。
得,他打扰了。
言迟很自觉地溜出了两人的视线,阿萦也往旁边站了站。
车厢内。
坐在两对角的两人的沉默让空气显得分外寂静。
谢思瑶手指点着方向盘,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角落的男人。
经历方才的被信息冲击后,让她在看见席野的瞬间就忽然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谢思瑶不想因为自己的拒绝又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不想的。
“席野,等有空,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