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凸起的雕刻纹路都按了一下,摸摸按按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动静,给我累得腰酸骨涨的,我一个葛优躺躺床上,看着黑暗中的孙奶奶的遗照发呆,真希望她像鬼片写的那样,显显灵出来告诉我,金钥匙在哪里。
我不是贪图孙奶奶的东西,只是单纯好奇,孙奶奶把我引过来,是想要我帮她干嘛?
孙奶奶,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吗?
她的丈夫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唯一的儿子,也牺牲了。
孙奶奶一个人孤独地活了几十年。
“咳咳——”我吸了吸鼻子,感冒严重了,鼻塞,发烧,还咳嗽,我必须先去看病。
我艰难地爬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暴躁的狂风裹挟着暴雨,不断地怒吼着。
我又在打车软件那里,加了一百元打赏金。
很奇怪,还是没有人接单。
“咳咳咳咳——”我越来越难受,又加了200元的赏金。
我靠着墙,瘫软地滑坐到地上,没有人接单,这价格已经足够平时我打车10趟了。
我生气了,把打赏金全撤下,不接拉倒,这帮人,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现在赏金都那么高,还是没人来。
“拨120吧,救护车总该会来吧。”我剧烈地咳嗽着。
“晓丫,给奶奶倒一碗水。”我好像听到了孙奶奶的咳嗽声,想起孙奶奶也爱咳嗽,我住在她这里,她总叫我帮忙倒水。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环顾四周,没有水不说,就算有水,也是放置了很多天的积水,不一定干净。
水,嗯,水?水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孙奶奶挂水瓢的那块泥砖是可以拆下来的。
是我拆的。
有一次,我给她瓢水后,我看着那块泥砖上面,有一个菩萨模样的泥坯。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用烧火棍去抠那个泥菩萨,想把那个菩萨的痕迹刮得更清楚一点,一点一点地刮,一点一点地挖,甚至还把泥砖的缝给挖开。
当我把泥砖完全抽出来,我才反应过来,我很害怕孙奶奶骂我,于是我把泥砖又塞了回去,为了不让孙奶奶发现,我特意到墙角挖了一些泥料,用水和成糊糊,糊在缝隙上。
孙奶奶还是发现了,她把那块砖拆下来,并在里面,往左边又掏出一个小洞说:“你瞧,我们以后就可以在这里藏宝藏了。”
说完,她掏出一块硬币,放进小洞说:“孙奶奶以后每天给你存一些钱,等晓丫长大了,记得过来拿走,风风光光地出嫁。”
我扶着墙,站起来,摸着黑往前走,我的全身都在颤抖,激动又难过的颤抖,我走到外地的厨房,那里除了土灶台,什么都没有了。
水缸没有,水瓢和柜子都没有了。
我闭着眼睛,回忆当初的方位,回忆当年,我一次又一次在黑夜里,走向那口大水缸,拿起水瓢的样子。
我闭着眼睛,走过去,按在一块泥砖上,没有松动。
我莫名地长呼一口气。
我没有放弃,再次加重推力,砖缝间发出刺啦刺啦的碎裂声,还有泥沙落地的声音。
松了。
我费劲地抠出那块砖,吞了一口口水,把手伸向昨天那个黑乎乎的小洞,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冰凉感,我用两根手指夹住那枚东西,按照轮廓,应该是硬币。难道是当初孙奶奶当我的面放的那一枚?
很快,我又摸到另外一枚硬币,第三枚,第四枚,还没掏到尽头。。。。
我走到土灶台边,从角落里翻出一根柴火棍,因为太长,伸不进去。
我往左边的几块砖头敲了敲。
孙奶奶竟然横向掏空了三四块泥砖。
我把脸贴在那些砖头上,泪流不止。
我含着泪,把外层的泥巴掰开,哗啦啦,一堆硬币,旧版的纸币,一本存折掉落下来。
还有一把金钥匙。
我噗通就朝着孙奶奶的卧室跪了下来,趴在满是浮尘的地面痛哭。
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回来,长大后,我能照顾自己了,就完全把孙奶奶遗忘了,而她却从来没有忘记我,哪怕要被送到养老院了,还谨记着给我留嫁妆这件事。
如果,如果我能回来照顾孙奶奶,或许,她就不会被村委送到养老院,她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
可是,我没有如果。
孙奶奶真的离开了,她竟然还把我引过来,找到这些钱。
我拿起金钥匙,把妆奁盒子放在孙奶奶的遗像前,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有一副金镯子,一对金耳环,其他都是日记本。
满满当当地记录着孙奶奶这些年的悲伤和绝望,在她准备结束人生那一天,我这个满身伤痕的孩子,出现在她的窗外。
那时候,她正站在板凳上,绳索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的窗户是关闭的。如果我不贴着眼睛过去,从外面,看不到昏暗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孙奶奶从里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的恐慌,看到我的委屈和泪水,看到我的不知所措和无家可归。
她想起她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出去批斗的时候,她跟在他们身后,也是这样惊恐万分,也是这样的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没有伤害别人,那些人为什么要辱骂伤害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无定所;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在这条无尽的道路上,不知道哪里是归处。
“我默默地解开了那条可以让我解脱的绳索,搬走了那个帮助我去寻找孙大哥和小石头的垫脚凳子。我想,从今天开始,我又有了孩子。”孙奶奶的本子上,这样写着。
我摸着孩子那两个字,泪眼婆娑。
我的头很痛,几度晕厥,我双手已经发软,我把笔记本放进妆奁里,又走到外屋,把孙奶奶给我攒的钱,放进妆奁里,一块钱也没落下,我抱着孙奶奶的遗像,拨打了120。
我迷迷糊糊地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他们打了许多次电话,我却已经烧得迷糊,怎么也讲不清楚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