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这些房子咱都住几代人了,解放的时候,分给各门各户,也没见他出来认房,现在要拆迁兑现钱了,他们就跳出来?突然来一个谁也没见过的人,指不定哪里来的骗子,搁谁能信?你先回来吧,村民都闹呢,村里其他几个在外打工的都召回来了,你也请假回来,你在大城市工作,见多识广,这是大事,给大家出出主意 。”
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爸是那种憨厚老实的男人,他不疼我,但也不讨厌我。
我挺想接到爸爸电话的,至少,他是唯一一个不骂我是灾星的家人。
洗漱后,我关了灯躺在床上看着黑幽幽的天花板。
真是巧合,我刚被辞退,爸爸就叫我回家。
如果我没有被辞退,我一定不会回家,我猜村民和村里肯定是因为拆迁款没谈妥,跟村干部或者拆迁办闹矛盾呢。
就算得到拆迁款,爷爷奶奶爸妈只会留给弟弟妹妹,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事实上,并不是我不想回去,我怕我爸妈在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后,会防备我跟弟弟妹妹抢拆迁款,我不想看到他们处处防备我的样子。
虽然,他们真没有家人该有的样子,但是,没有得到爱的孩子,总是奢求那一点点亲情。
既然我被炒鱿鱼了,马上也要放暑假了,这房子住得闹心,不如回去看看什么情况?等解决家里的事情,再找新工作?
我迷迷瞪瞪地考虑着,犹豫着,一会想着小时候的事,一会想到父母对我的态度,一会想着家里的老房子……
忽然,一阵细微的滋啦声,把我从睡眠中惊醒,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艰难地转头看向门口。
我的房子,只有厕所那边开了四个砖头大的小洞口,作为窗户通风。
小洞口外是一堵矮墙,紧挨着矮墙的外面是一座小庙。
小庙的门前,有一根高大的路灯,路灯是年前新安装的,特别亮。
此时,这灯光正好穿过厕所的小洞口,落在猫眼上。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研究这诡异的灯束,是怎样巧合的角度,才能跨越我的屏风落在猫眼上。
我的心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我贴在门上面的透明胶,一点点被揪下来。
不是外面的人捅脱透明胶,而是有一个我看不到的人,“它”正站在我的房间里,站在门前,一点点揪下透明胶,然后一点点把纸抠出来。
让庙门前的灯光透过猫眼的洞,射向门外。
我以前都是九点多就睡觉,一觉睡到天亮。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半夜惊醒,竟然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我大气都不敢喘,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摸到手机,我在网上看到过,用手机的红外线,或者视频录像,能拍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人”。
我举起手机,哆哆嗦嗦地对准猫眼,打开录像功能。
视频里出现扭曲的波动,忽然,房东李安全的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赫然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冷冷地问:“元晓,你在找我吗?”
“啊!”我扔掉手机,一把拉上被子盖住自己。
手机里依然传来房东的声音,他严肃地说:“别堵着猫眼,让庙里的灯光射进来,这是引渡之路。”
我颤抖着不断点头:“嗯嗯嗯……房东大伯,我不堵猫眼了,你快走开。”
我害怕地等待了许久,手机再也没有发出声音,猫眼那边也没动静了。
我喘着粗气,打开了灯,看向猫眼,那里的透明胶一半已经被揪下来,有一半粘着门,晃晃悠悠着,无风自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小纸巾也被抠了出来,掉在地上,这些东西,都证明刚才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我浑身汗毛竖起,四肢发软,手抖得跟筛子一样,摸索着找到手机,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打开手机相册,我打开一条指缝,偷偷看最新录下的录像。
竟然没有保存。
我很害怕,但不知道应该找谁好,我想起老杨。
我试探着给他打了电话。
老杨竟然接了:“元晓?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有新状况要跟我说?”
很快,老杨和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来到我家里。
他们问了我当时的状况。
老杨习惯性地用指尖刮刮他的胡茬子:“你说房东出现在房里弄坏猫眼,但你的蛇皮袋没有任何移动,一直到我们过来,袋子才被你移开?”
我惊恐万分地点头:“对对,一开始,房东是没有显形的,我是录像里才看到他的脸。肉眼看不到他,你理解吗?杨警官,肉眼看不到他,但是他在这里撕我的透明胶,还抠纸。他隐身,他会隐身。”
老杨盯着我的眼睛:“你确定你不是做噩梦?是不是睡觉前看了科幻片或者惊悚片做的噩梦?”
我狂摇头又狂点头,语无伦次地指着掉落在地上的碎纸巾和半粘半掉的透明胶:“我睡觉前,明明贴得好好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看,现在全部,全部都动过了,视频里真的是房东的脸,对,黑暗中,我都看清楚了,他的脸在黑暗中很清晰。必须用视频才能看到,肉眼看不到。”
老杨戴上手套,蹲下去捡起那些小纸巾,闻了闻,示意小警察用塑料袋封起来,包括透明胶也揪了下来。
老杨贴着猫眼往外看,又回头看了看厕所正对门的那个小洞。
老杨想了想,说:“元晓,我建议你在房间里装一个监控,观察一下怎么回事。”
我:“这监控要花多少钱啊。”我还想等年中提成下来,把钟锦的钱还掉呢。而且,爸爸又催我回去,如果要好几千,还真不如换一套房子租了。
老杨想了想:“这样吧,因为你是徐国案的重要线索,监控的事我来安排,你自己注意点隐私。”
第二天,老杨很快安排了监控装上,还给我把猫眼重新装好。
除了洗手间,房间毫无死角地都能拍到。
晚上睡觉时,我忐忑地看着监控的摄像头,衣服也不敢更换,全副武装地盖上被子,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好,一天精神紧张,今天有了监控,知道老杨在看着,慢慢地就放松警惕,睡着了。
梦里看到房东在喂鸡,一会又梦到房东垂危躺在床上,告诉我,遗嘱是喂鸡,让我把遗嘱给他侄子。之后梦到龅牙兄直愣愣地跪在木头雕像前,像在忏悔,又像是举行什么仪式,他忽然抬头看向我,森然一笑。
我吓醒,天亮了。
摄像头里,一夜无事。
我跟老杨打完电话,郁闷了。这要是一直没情况,我还要一直被监控看着睡觉。
但转念一想,有情况更吓人啊。
又过了一天,还是一夜无事,我在想老杨会不会觉得我瞎折腾他们?
犹豫再三,我给老杨打电话:“杨伯伯,要不,还是把监控拆了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监控一装就没事,但我真没有瞎编乱造骗你们。”
老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没事的,我们没有一直盯着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你们觉得我编瞎话。”
老杨:“不会,没事。”
晚上,我看看监控,又看看猫眼,心里瘆得慌但又很气:“到底闹哪样啊?”
哎,空荡荡的房间看着更瘆得慌了,我蒙起被子赶紧睡觉。
“砰砰砰——”我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房间里黑乎乎的,我打开手机一看,半夜12点整。
我倒吸一口冷气,看向门口,此时庙里的灯光又越过屏风,照在猫眼上。新装的猫眼又没了,又是那个空空的小洞。
我全身毛孔都打开了,呼呼往外冒凉气。我吞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声问:“谁?”
没有人回答,门还是在敲着。
又是三声:“砰砰砰。”不多不少,就三声。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老杨打电话,但是又怕只是邻居,惊动老杨他们,那不就成狼来了?
我拿起撑衣杆,下了床,再一次提高声音:“谁,三更半夜不睡觉?”
又是三声敲门声:“砰砰砰。”不多不少,就三声,立马就没声了。
我咬咬牙,豁出去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啊!”一颗浑浊的眼球,滴溜溜地转动着,也在往里看着我。
我吓得跌在地上,快速地后退着往床上爬,摸索了半天找到手机,按了老杨的电话。
老杨很快赶到。
在来之前,他已经调出了那个监控视频。
视频显示,在我醒来前,出现了一阵异常电流波动,猫眼就被从里往外地捅出去了。
那时候我还在床上,房间内的门前什么都没有。
之后,视频里也清晰地听到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我醒来的影像。
现在需要调门外的监控,看看门外到底是谁在敲门,门外的监控就得找房东。
老杨去敲房东的门,没有人开门。
老杨说:“可能老李睡得沉,我们明天再来找老李吧。你先去宾馆住一晚上。”
第二天,老杨先去宾馆接我,我们一起到房东家。
房东还是没有开门,老杨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房东没有子女,只有一个侄子住在同一个小区。老杨他们又联系老李的侄子,老李的侄子很快就找了过来。
老李的侄子叫李金,是个小胖子,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劳力士手表,先是看了我一眼,朝我笑了笑说:"咦,我伯伯家啥时候搬来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他怎么没让你到我那里租房,我给你同样租金,我那里的房子比我伯伯家的好。"
老杨清清嗓子:“你伯伯去哪里了,敲门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我们这边有点急事找他。”
“我伯伯?好久没见他了,半年没见了。”小胖子李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老杨觉得不可思议:“住同一个小区,半年没见?
李金给老杨递了烟,老杨拒绝,他给自己点了烟,余光看到我捂鼻子皱眉,又把烟扔脚下,踩灭,先对我嬉笑着解释:“我平时不爱抽烟,场面活。”
我无语:“你抽不抽烟,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杨:“正经点,你半年都没来看过你伯伯?”
李金:“半年前,我伯伯给我介绍了一个乡下的小姑娘,说什么会过日子,非要我跟那个小姑娘结婚。我看不上,他很生气,我过节拎东西去看他,他也没开门,也像现在这样没动静,不接电话,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就走了。我这个人比较贪玩,啊,不是,我比较忙工作嘛,一晃好几个月就过去,我其实就喜欢你这样类型的,嘿嘿,你叫什么名字?”李金朝我笑着,大胖脸离我越来越近。
老杨推开他的胖脸说:“你说过节是中秋节吗?那你没尝试过强制性打开房门吗?寡居老人要多关注才行。”
李金终于收起他的嬉皮笑脸:“嗯嗯,我错了,杨警官,我伯父从小对我就很严格,比我爸还严格,他没小孩,一直把我当亲儿子对待,所以我很怕我伯父生气,才忽略了。我家里有他的备用钥匙,我去拿来打开门看看。”
我疑惑地说:“杨警官,房东可能只是出门了,前不久我们不是还上门查看监控了吗?”
杨警官神情有些凝重:“等开门看看再说。”
等李金气喘吁吁地拿来钥匙,打开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呕——”我和李金都被熏吐了。
只见门内一片狼藉,一群鸡都变成了干尸,鸡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各个角落,桌子上还有半壶茶,茶杯也有喝剩的茶叶,都长毛了。
李金吐完见状,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跑进里屋,大哭着:“伯父,伯父———”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老杨说:“不可能,这不可能,前不久,我还来租房,对了,还有两个警察陪我上门来调监控。那时候,鸡还是活蹦乱跳的。”
李金神情恍惚地又冲了出来:“我伯父不在屋里,他不在屋里,他应该没事。杨警官,你们快快,快派人找找我伯父,他平时不爱串门的。”
杨警官点点头:“我们检查一下现场。”
老杨从房东屋里调出监控,老杨从我搬进来那天看起,监控里没有任何房东的身影,我租房那天,陈四和我都进了房东的房子,后来警察和我一起上楼进了房东的房子,这些都有记录。
看到我昨天晚上的监控,半夜有人敲门时,监控又发生了异常电流源,门前并没有人。
我实在不敢再住在租房,老杨他们把我送到附近的宾馆住下。
老杨说:“我明天带你去看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应该能帮助你。”
我使劲点头。
第二天一早,老杨过来接我,带我去见他那个朋友。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了上百个圈,在我马上要吐出来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拉开车门,一顿狂吐。
这里是永州九嶷山,我们停在山上一幢隐秘的古宅门前。
九嶷山,又名苍梧山。位于中国湖南省南部永州市宁远县境内,九峰耸立,山峰耸翠,巍峨壮丽,溶洞密布,绿水常流,主峰畚箕窝,海拔1985米,在宁远县境内,距县城48公里。
九嶷山得名于舜帝南巡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