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逸似乎看出了梁枝的疑惑。
解释道：“我很小就跟着爷爷学习书法和水墨画，所以经验比同龄人要丰富一些。五年前回国后师父一直不吝教诲，所以才小有成就。”
“原来如此。”
梁枝点点头。
“你的腿……”
成逸欲言又止，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注意到梁枝了。
一个年轻女孩，坐着轮椅也要来参加画展，一定对艺术有着很高的追求。
再加上她刚才一眼就分辨出自己是临摹师父的画作，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哦，前段时间下山的时候摔到了，过两个月就好了。”
至于腿的事，梁枝也没多少忌讳的。
“你腿脚不方便，要不我推着你转转吧。”成逸提议。
人生难得一知音，这女孩还挺有趣的。
在字画圈子里，名望是很重要的，也就有很多人都以外貌定成就。
看到他西方面孔又年纪轻轻，目光中不自觉的都会带着几分轻蔑。
在得知他就是陈老的关门弟子后，又开始各种阿谀奉承起来。
有时候想单纯的讨论一下对于作品的看法和建议，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好，正好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梁枝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正好想要买他的一幅画送给公公当生日礼物，要是和画作的主人搞好关系，付钱的时候应该会适当打折吧？
可说到底，梁枝还是个外行。
瞎猫碰着死老鼠还行，若是真让她点评，她还担心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
梁枝一边思索着待会儿如何让对方便宜点把画卖给她，一边打着哈哈，秉持着多问少答，态度谦卑的方针。
愣是让成逸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走到一幅乡间少女图前面时，梁枝让成逸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成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清。
梁枝往前推了推轮椅，贴近后仔细打量，沉思了许久问道：“这一幅……是陈老的作品吧？”
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梁枝也有八九分把握。
画纸保管的很好，可对比其他作品略有一些粗糙。
按说画家作画最重视纸张质量，要么这是很早之前的作品，这画纸在那时已经算是上等，要么画家没多少钱。
成逸一身行头不菲，气质也不错，想必从小养尊处优。
早年间画的就更不可能了。
他如今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若再往前推个几十年，人都还没出生呢！
画中一条乡间小路蜿蜒曲折，四周的麦苗绿油油的。
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提着篮子在小路上行走，蹦蹦跳跳的模样把女孩子的娇俏表现的惟妙惟肖。
能有如此细腻的笔法和丰富的情感表达，一定是位书画大家。
“这位女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道陈老擅长画山水风景，偶尔也画些花鸟虫鱼，至于人物，他可是从未涉猎过。”
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闻言侧目
看到话是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言语中带着几分哂笑。
“没错，陈老有不少名作广为传颂，我也没听说他画过人物啊。”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十分笃定。
“你们不知道又不代表陈老不会画，万一这是他早些年的作品呢？”梁枝没好气的说道。
这些人自诩仰慕陈老的才华，但真正懂艺术的却没有几个。
虽说她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可眼前这几位自恃懂画的人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梁枝说眼前这幅画是陈老的作品，并非信口开河。
昨晚她看的关于陈老的一些经历，老人家现在著作等身，誉满全球，其实也是穷苦人家出身。
他和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多年来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
哪怕后来陈老醉心书画，和夫人的文化水平、身份地位相距甚远，夫妻俩也一直感情甚笃。
这画中远处的房屋、近处的水井，都像是五六十年代的样子。
再者说，陈老不是没有画过人物，而是众人不知晓罢了。
昨晚付政霖告诉他，父亲付旌曾有幸见过一次陈老画的人物，是他的夫人。
他这一生，画过无数风景，却只画过一人。
综合以上种种，再加上能在成逸画展上展出且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也只有他的师父陈粟老先生莫属。
“没错，这幅画的确是我的作品。”
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头望去，陈老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站在他们的身后。
“这幅是我二十年前所作，描绘的是七十年前我和夫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我的夫人猝然长逝，我悲痛欲绝，无心作画，宣布退出书画界。”
陈老长呼一口气，带着几分释然，“家人担心我睹物思情，便把这幅画放了起来。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放下心中执念，应成逸之邀展出。”
刚才那群信誓旦旦称这画绝不可能出自陈老之手的一群人。
此刻面面相觑，想不到打脸竟来的如此之快。
“人海茫茫，道路坎坷，能有幸携手走过几十年已经是非常不易，相信奶奶也不希望您一直把自己困在牢笼之中。”
原来这幅画还有这样一层意义。
梁枝心里深受触动，忍不住出言宽慰。
陈老望向梁枝，眼底闪过一丝亮光：“这位小友，该如何称呼？”
竟然能一眼看出这幅画是他所作，看来这年轻一辈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成逸一向洒脱如今竟亲自为他推着轮椅。
想必小姑娘也深得自己这位徒弟的青睐。
能和陈老先生搭上话，还被称为小友，梁枝受宠若惊。
赶紧自我介绍：“陈老先生好，我叫梁枝，黄粱一梦的梁，百尺无枝的枝。”
“梁枝，好名字！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赏画吗？”
陈老继续问道。
这次的画展接待的人数不多，且必须持有邀请函才能入内，一票难求，所以此时门外才会围了那么多人。
来参加的除了少数真正醉心字画的书法名家，也有不少是有财有势之人，目的就是为了高价购买心仪的画作。
那自然……梁枝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