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开脸，强压制住眼泪：“你不知道，当年他抛弃我跟我妈的时候，有多决绝心狠。”
梁枝这么多年，一声不吭，所有的事都深埋在心里。
这一刻，陈否才清楚，她不是不怨，而是无从怨。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根本无法左右大人之间的情感矛盾，分分合合。
陈否站着，人要比她高出一大截，她走上前，轻轻揽过她脖子：“好了，别想这些了，我们进去看看阿姨。”
“我妈要是醒不过来，我不会原谅他的。”
梁枝把积累多年的气，全都一股脑撒在梁至行身上。
……
付政霖是跟梁枝一般飞机到的，两边位置隔得远，加之她情绪不好，陈否一直顾着哄她，压根没留意身后的男人。
医院门口，停了辆价值不菲的车。
拍照是国外当地的，车窗黑漆漆没拉下，亮得能倒映出过路人的脸。
付政霖坐在车里，双目闭合，唇瓣抿成一条线。
负责他这边活动的人，接触得少，也不敢过于冒失，小心翼翼：“付总，要不要我下车去叫梁小姐？”
薄唇轻启，他吐声：“不用。”
那人透过后视镜看看男人的脸，可谓是阴沉冷漠，未起半点波澜。
直到车厢里沉寂的氛围，被一道手机铃声打破。
付政霖睁开眼，伸手去捞起，看到是付旌打过来的，他眸子瞬间清醒，嗓音都变得清朗了不少：“爸。”
“你跟我说梁枝那边解决好了，你还跟去国外干什么？”
那边的付旌着实有点怒不可遏，但压制得好，没太明显。
他扭过头，面前那扇漆黑的车窗拉下，拉到四分之一的位置，目光紧锁在进门的两抹倩影上。
付政霖声音轻浅的道：“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还对她余情未了，想要通过这次机会，让她对你施软？”
这句话无疑是彻底说中了付政霖的心思，他没作声。
付旌在那头继续道：“政霖，你要知道，害她母亲这样的人不是别人，是你亲舅舅，这层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说着，他哽了下：“你现在跟她好，如果有一天她知道害她母亲的人是谁，她会毅然决然跟你翻脸。”
付政霖心口提起，呼吸像是无从进出。
憋得他脸红脖子粗，眼神都愈发的锋利尖锐。
听不到声音，付旌喊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
付旌知道付政霖的性格，不敢再用刚才的语气，稍微低让了几分：“在亲情面前，爱情不值一提。”
真是一语中的。
付政霖压抑着情绪。
“当初世城出事，你不也没谅解信任她，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想让她跟你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滚落进车座底下。
前车座的人连气都不敢喘一口，掌心捏着把冷汗，唯恐付政霖的火烧到他们身上。
“有烟吗？”
他在口袋掏了几下，发现是空的，随而才问起。
副驾上的男人，立马抽出烟盒手机递给他：“付总。”
付政霖看那人手指都在发颤，吓得不轻，接了烟：“不用害怕，跟你们没关系，火烧不到你们身上去。”
对方才彻底松下那颗绷着的心。
抽出烟衔在唇间，他把车窗拉得更下一些，点燃后尽情抽进喉咙几大口，烟味呛着苦涩寸寸灌入，蔓延进肺部。
烟圈吐出，升腾到头顶。
那种感觉就像是死去，再活过来一样。
虽然面目之间依旧盛着气焰，好在他心态情绪都平复了。
“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付政霖拉门下车，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没回头的径直朝医院大门走过去，他步子不急不缓，身影高挑。
在风雪里，像一颗屹立不倒的树。
冯珊昏迷不醒，这已经是下手术台的第十个小时。
脸部全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不敢直视，那些伤口都是车祸时被车窗玻璃碎片扎的。
梁枝坐在病床前，挽起她的手背，贴向耳际。
她也不言，只是静静的望着。
陈否在门外，病房有一面是半景玻璃窗，里边没拉帘子能看到整个病房。
付政霖近身时，往她身侧方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尽数遮挡了她的整边脸，以及身子。
“付政霖，你怎么来了？”
他眼一缩动，无波无澜的：“我过来看看，毕竟她母亲车祸这么大的事情，她对国外很多方面又不太熟。”
看样子，付政霖是跟过来帮忙的。
陈否说不出欣慰，还是酸涩，这个时候她更希望来的是陆忍，但梁枝强力跟她提过，冯珊的事情不要跟陆忍招呼。
陆振华对她偏见很深，不能再因此，导致大家关系恶化。
“你打算怎么帮她？”
付政霖也不虚言，目光直视病房内的人，唇齿起开：“国外我认识很多医学成就的人，能提供最优质治疗环境。”
梁枝也不是缺这个医药费的人，可确实如他所说。
她们人生地不熟，缺的就是那一份人脉。
有些权威医生是钱都请不来的，越在道上混，陈否也深刻意识到这个道理。
如果付政霖肯帮忙，那绝对是捷径，没有之一。
“你觉得她会接受你的帮助吗？”
“陈律师，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他尊称她为陈律师，摆明了是没把陈否当自己人看，换位思考一下，陈否也没拿他付政霖当自己人，不过礼尚往来罢了。
“你们的关系……”
付政霖冷声打断她：“我跟她之间有仇吗？”
陈否砸吧唇，吐出：“没有。”
“那既然我帮她，为什么你觉得梁枝会不接受？”
她看向他的脸，男人面目平稳无波：“可你们之间隔着很多东西，还有一个蒋世城。”
付政霖舌尖顶了顶内脸廓，漫不经心的说：“什么东西，还是蒋世城，我都不在乎。”
陈否问他：“你是认真的？”
“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
付政霖改变很大，到底是哪里大，她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针锋相对的锐利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