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把车开过来。”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自有算计。
在门口等车的空档上,陈否出声:“我跟陆忍商量了下,实在不行你把阿姨接回来,住去禅城,那不是有你外公房……”
从路边闪过的车灯,刺得梁枝眼睛生疼,她伸手捂住,就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付政霖。
与此同时,陈否也看到。
迈巴赫的车窗下降,露出一张极致俊气的脸,他抬眼看她:“正好送你回去。”
梁枝张嘴欲言,付政霖抢先夺声:“你小姨的案子,顺道在车上聊聊。”
这话一出,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否看了看付政霖,再看梁枝,深觉他心怀不轨,偏偏他还一本正经。
心中寻思着,男人目光挪过来:“陈律师要不要一块上车?”
付政霖的表情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冷淡。
陆忍去取车,她不好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走,轻声问:“阿枝,要不你先跟他聊,我跟陆忍开车跟后边。”
“嗯。”
梁枝绕开路边,从迈巴赫的车尾走过去,付政霖下车,替她拉开右侧的车门,她弯腰进门时胳膊擦到他的手。
“谢谢。”
他没应声,随后跟上。
车门闭合的瞬间,有股凉气窜入脖颈,车门闷声一响,将门外的冷气逼退出去,笼得她脸埋在昏暗中。
付政霖像是慢几拍,嗯了一声:“钱在姜熹手里。”
梁枝浑身绷紧,垂在车座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缩,攥成两个紧实的拳头。
她细致的琢磨着:“多少钱?”
“一千两百万。”
话毕,付政霖扭转脸,阴沉的黑眸中,闪过一道复杂情绪:“你家有遗产留在冯沛文手上,连你都不知道吗?”
多荒谬的事情。
梁枝心里五味杂陈,无可言喻。
脑中乱成一团麻,冯沛文临死前许是想跟她道明白的,可惜她没耐性听,她去付氏找付政霖肯定也是为了遗产一事。
结果阴差阳错,那天他不在公司,让姜家计谋彻底得逞。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梁枝低声:“她之前不敢跟我讲。”
付政霖垂着视线:“你们一家子人,可真是好笑又愚蠢,自家人信不过,偏偏对外人信得掏心挖肺。”
他的冷漠态度,梁枝逐渐习惯,倒也不觉得多介怀了。
车厢内陷入死寂。
约莫十秒,或许更久,付政霖提起口音:“这些天一直都在她那待着?”
“嗯。”
“还好吗?”
“啊?”
“我说那边还好吗?”
他语气比平常更冷几个调,就好似随口的嘘寒问暖,不掺杂任何情感。
梁枝木讷瞬,回过神来:“挺好的。”
付政霖没说话了。
封闭的车厢开着温度恰好的暖气,温暖却不燥热,刚刚好,两人坐得不远,他身上那股木质清香的味道飘散入鼻。
梁枝贪婪的深吸几口,特别的安心凝神,连急促的心跳跟着逐渐放松缓慢。
他忽地看向她,透过车窗外的路灯,她能看到他的脸。
“梁枝,走了后悔过吗?”她心底很紧张,神绪随而绷起:“你指的是?”
“我们。”
脑中闪过一个答案:后悔过,她一直很后悔,悔恨得肠子都要青了。
梁枝微不可察的勾动下嘴角,再轻压住,出口的话是那句:“后悔有用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你可真决绝啊!”
付政霖声音很轻,又低,仿佛打嗓子眼压出的。
逼退眼底的烫意,梁枝与他视线相交,在他看不见的视野下,她唇瓣微颤:“付政霖,要论决绝,当年的你可比我更甚。”
一声不响,说走就走,她甚至还满心期望的等着他回国。
可迎接她的是年复一年,三年时间晃眼过去,他说回就回,一个招呼都不曾打过。
闻声,付政霖的唇角瞬间绷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这一声说出,梁枝心底深积的怨气跟愧疚,开始悄无声息的滋生出来。
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在两种色泽上来回互换:“要论欠谁的,以前的事早就抵消了,各自还清。”
付政霖很淡定的坐在那,不动声色,连手指头都不触动一下。
“你说得对,互不相欠,那往后咱们就得说一是一,做二是二。”
梁枝后背脊发凉,绷得笔直。
车一路朝陈否家开去,其间付政霖没再出声,直到到了目的地,他替她拉门:“既然说了帮你,抽空把茶园的合同签了。”
她往下走,心底咯噔一下。
“毕竟事情咱们得明算账不是。”
同样的话噎回来,梁枝比想象中的难受,呛着雾气的眼皮蠕了蠕:“好,应该的。”
人下车后,付政霖坐回去,车窗没关:“放心,钱我一定会从姜熹嘴里抠出来,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到。”
她站在台阶上,神情稳定:“好。”
“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杜仲,你有他号码。”
迈巴赫擦身而过,掉头融入夜色,隔着不到半分钟,陆忍的车开进来。
陈否率先下车,查看她一番,提着的心落下:“他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没有。”
陈否叹口气:“刚才谢延那边来电话,说是钱在姜熹手上。”
不管是谁,消息永远慢付政霖一拍,梁枝深感到,找他帮忙是对的,嗓音略有苍凉:“他都跟我说了,也答应帮忙。”
“这么大方客气?”
梁枝:“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拿外公茶园跟他交换的。”
两老离开后,冯家家产几乎没留下什么,在禅城那边也算是落魄了。
那片茶园是外婆唯一的产业,荒废许久。
梁枝前一年想过花点钱动土开发的,但碍于冯沛文入狱那事,一耽搁就到了如今,眼下更是无心去打理上下。
陈否盯着她:“也好,把东西交换出去,让他帮这个忙,省得他拿别的由头压榨你。”
付政霖毕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两人情浓间话好说,现在未必,陈否是看得最清楚的。
情裂根断的人最绝情。
梁枝眼神落寞下去,声音轻如蚊鸣:“是我欠他的,找他帮忙本就是件难为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