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家逼的她。”
她声音其实很轻。
可身边的警察听了个仔细,在两人身上扫了几眼,年轻的警官询问梁枝:“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付政霖眸子微眯,似是费神。
梁枝目光三分清澈,七层呆滞:“她是被逼得跳楼的,是姜常生。”
姜家名声在深城很大。
问声,警察嘴角不由得抽搐下:“小姐,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乱指证的。”
“我有证据,我的手机。”
梁枝伸手去摸,口袋是空的,手机在付政霖那,他忙递给她,梁枝划开屏幕点到录音软件。
那天冯沛文找她,她心眼儿实的录了音。
手抖得厉害,点好几次都没成功,警察眼神略变,付政霖口吻坚定:“警官,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他拉过梁枝,把她揽进怀里,顺手拿掉她手里的手机暗灭。
人刚要急。
付政霖一只手压制她肩膀,极低嗓音:“听我说,这里很可能有姜家的人,我们回去再说。”
她几乎是被他拖走的,梁枝双腿麻木无力。
付政霖一手揽她腰,一手提她腿,牵强的把人塞进车里。
副驾座位宽敞,但梁枝腿一直僵硬的伸着,姿势看得很别扭。
“听话,把腿弯下。”
“扑通”一声,梁枝双手抚在他身上,仰视看他,口吻无比坦诚:“我有证据,她亲口跟我说的,姜家在逼她。”
付政霖抽出口气,语气很淡:“你先起来。”
“你帮我。”
“阿枝,我帮你,起来再说。”
梁枝身体很软,借着他的力爬起身,眼眶的泪水摇摇欲坠,她说:“要是我答应给她钱,她就不会死了。”
那种失去亲人的痛处,付政霖感同身受。
他抱住她,话至喉咙挤出:“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脸埋在他衬衫中,泪贴着布料浸入,她嗡鸣的喊声:“我没想过让她死。”
“我知道。”
梁枝把脸抬起,泪抹净,哽咽声浓烈,嗓子发颤:“我没事了,先回家吧!”
冯沛文死了,她务必要振作再沉稳,淡定到令人觉察不到半分危险,才能给敌人一击致命。
回想起刚才与警察的谈话,梁枝有点头皮发麻。
一只手握在手背:“沉住气。”
“我会的。”
她深呼吸吐出,偏着脸看了眼人群,回眸时眼里多了三分狠劲,神情恢复得太快,付政霖没捕捉到。
凌晨一点,南河。
梁枝没动,付政霖问她:“要我帮忙吗?”
“不用。”
她手指清秀纤细,顺着安全带划下,摁了锁,锁扣弹出发起清脆的响声。
“你暂时继续住这,等小姨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市区。”
梁枝低头垂目,神情不甚清晰,付政霖只能稍浅瞥到她抿紧的唇瓣,泛着点微白,在路灯下显得病态。
他的视线定在她脖颈,心底一阵酸涩:“枝枝。”
“嗯?”
她抬脸看他的表情,愣愣的有点儿呆,与平日精明干练的她判若两人。
付政霖伸手,五根修长的手指穿入她掌心,轻轻收拢握住:“别担心,我跟你站在一条道上。”
“谢谢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
梁枝沉浸在冯沛文的死中,情绪跟心情都是无比压抑沉痛的,她甚至连掀眼都觉得眼球刺痛,小巧的脸上绷得没有表情。
她沉睡了三天三夜,精神浑浑噩噩。
冯沛文的案子,终究以自杀定案。
除了梁枝跟付政霖以外,这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四天,冯沛文要拉去火化,梁枝打起精神跟去了,她都没来得及通知国外的冯珊。
火化流程办得很顺利,下午一点去的殡仪馆。
梁枝没计划办丧葬,火化完直接拉去陵园下葬,其一是为了放松姜家警惕,其二她觉得没必要。
冯家在深城没有亲信,办丧葬倒显得冷清。
送完最后一程。
梁枝躲进车里大哭了场,眼球刺痛,睁眼如针扎,连续几天的低落,她整个喉咙生辣又干涩,伴着一股极致的呕气。
天下起淅沥沥的绵雨。
她控制不住,心在无尽的下沉跌落。
“叮咚……”
摁在身下的手机响起,梁枝翻开一看,屏幕上的字眼刺得眼痛:想知道真相,来岭南水会找我。
她拨回去,提示对方关机。
心口的脏器跳着,沉了几秒神,梁枝拉门下车。
手机导航显示岭南水会在西边,她顺路往外走,其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
梁枝走出去几十米,浑身湿透,头顶的雨势逐渐大。
陵园地处偏僻,不好打车。
视线被雨水淋得模糊,入了中秋的雨稍有凉意,她两边胳膊浮起一层薄浅的鸡皮,风雨中飘摇。
一辆黑色奔驰侃侃驶来,如约的停在梁枝身侧。
车窗拉下,映出陌生男人脸。
对方看了眼她,恭敬的说:“梁小姐,先上车吧!”
中年男子,梳理穿着很讲究,说话时的语气表情自然。
梁枝睁着眼,冷冰冰的:“我不认识你。”
“梁小姐是要去岭南水会吧?我是负责来接您的司机。”
雨越下越大,一颗颗摔打在脸上,但梁枝还是撑着眼皮去看,那人笑了笑,笑意的脸很温和儒雅。
见她没动作,男子又提了句:“外边这么大的雨,先上车。”
短暂的权衡迟疑,梁枝拉门上车。
她目光深究:“是谁要见我?”
男子但笑不语。
车开出去,拐了个弯绕着岭南水会的位置走,她心口憋得喘不过气,一手揪住驾驶座的座椅:“他是谁?”
许是意识到她情绪激动。
男子无波的面目涌起一点波澜:“只是一个老朋友想找你叙叙旧。”
梁枝一眨不眨,她想到了姜天。
姜天在岭南水会等着她。
梁枝被人带进门,湿透的衣服黏腻泛着股潮味,踏入门的瞬间,她本能抗拒的后退了半步。
看到她的动作,姜天眉目轻蹙:“怕我?”
她吞咽口水,强做镇定,又往后退两步,人已然站到了门外。
姜天冷冷的勾唇:“你要是走了,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冯沛文的死因。”
如一道魔咒般,瞬间定住她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