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光明晃曜,亮得四方清朗,灼灼焕赫。
萧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一切书法、仙道都从脑子里清除出去,眼中只剩下了黑暗之中那团滚烫的火。
衡师告诉萧宸:“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故天地万法,悉归天地,就算是道祖修行,亦要取自天地,而取法万物者,需得心无旁骛,方能万法归一。”
“五千言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这个‘一’,不仅仅是道法,同样也是道心,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萧宸一遍遍默念此句,只觉得眼前照亮黑暗的火光似乎都变得虚幻起来。
若要修法,取法天地,万法归一!
不知不觉间,萧宸的心境已经平和下来,外界的喧嚣纷扰已经再难打动他,四周随之寂寂无声,静如深潭之水。
这或许便是经书所云: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
此时的萧宸再睁眼,已经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感觉到了,落入眼底的画面只剩下定格的塑像,天是一格一格方块组成的黑帘,周围全是由木盒子拼凑成的草木,而这方世界中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了一团火,体如琉璃,璀璨生辉的一团不动之火。
萧宸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靠近晶莹剔透的火源,那团火美轮美奂,没有火光跳跃时带给人的危险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所以萧宸伸出了右手,接触到的一瞬间,萧宸几乎不确定自己真的在摸一团火,这真的是火焰吗?
外焰是柔软如水的丝滑感,接触到时会迸发出赤红的光,略微带着扑面的热意。
再往里,焰心白如昼日,像是个能吸纳一切的洞,连目光都无法逃脱。
摸起来却是毫无温度的。
明明定格的火焰没有温度,可萧宸却觉得浑身热了起来,温度甚至越来越高。
明明没有触碰到火,却仿佛置身火中。
滚烫的温度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妄图得到喘息,汗珠滚落额角,随着他的呼吸声逐渐被找回,火焰也开始了飘摇。
这一瞬间,整片天地中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纤毫毕现的展露在了他的神识之中。
其本质如何、形态如何、何生、何死,全然没有半点遮掩,萧宸查阅起来犹如翻书。
变化由其真,终始自相因!
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萧宸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领悟到了《学仙辨真诀》中的“通辨”境界。
“通辨”之法,破迷正道,天地万物尽收于眼底,知象知真,其道不杂。
进入“通辨”境界的萧宸,能够洞悉万物本源,那么想要勘破五行之本质,已经是易如反掌。
萧宸这突如其来的感悟让衡师既惊又喜,不过他倒也没有过于惊讶,萧宸带给他的各种惊喜已经足够他麻木了。
说远了有废体塑道一日悟出炁感,说近了,昨日仅凭悟真直指观摩晏若闻的内景便完善了全部经脉。
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皇圣御玺能选中这小子是有原因的了。
虽然资质尚且不足,但萧宸对于道法上的悟性,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哪怕是那些仙门的天才,也不行!
同时,衡师也为萧宸的悟性感到惋惜,他的脑子聪明,入道体悟极深,且一次便能抓住感悟出的真念,明明是修道的好苗子。
可惜就可惜在,这么一个玲珑心的好苗子,体质灵根都非上乘,将来必定会困顿于修为之上。
进境跟不上体悟,道越修越深,割裂感也会越来越强,最终力有未逮,只能望天苦恨,不甘于此。
亦或是……
误入急功近利的歧途,沦落为邪修。
衡师虽然有八成以上的信心,能保住萧宸不入歧途,但那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夜色寂寥,朗月疏星。
萧宸自玄妙的“通辨”境界中醒过来时,心情十分平静。
他打算趁热打铁,再试一试五行法术。
按照方法中的步骤,先是存想冥神,阳火取丙位,然后天地归一,法力喷涌而出。
片刻后,在萧宸伸出的右手上空三寸之处,空间微微发生了一丝扭曲,随后一团无根之火凭空生出。
火苗腾起,随之而来的是“滋啦”一声,明火的光芒将萧宸略显青涩的脸庞照得通明。
虽然这火苗还不大,可随之而来的高温也让萧宸感觉到了周围陡然干燥了起来。
望着掌心的一簇小火苗,萧宸一时之间激动得“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由自身之炁演化而出的火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亲切之感,仿佛心神相连,随着心念一动,那火苗也跟着跳跃起来,像一颗鼓动的心脏。
“师弟!”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萧宸吓得手一抖,法力失控,火苗“腾”地一声冒出三尺高,而后熄灭掉了。
萧宸闻到了衣服燎糊的焦味,有些发愣。
胸口黑了一大片,隐约可见内里的白色中衣也被火烤得发了黄。
最后一件衣服了,好吧,原本就不富裕的腰包雪上加霜。
晏若闻面色沉沉,踹起泥土将火堆盖去,周围顿时陷入一片虚无的黑暗。
“有人摸过来了,人数不少,明火执仗的,佩刀是官府的,但都没穿官服。”
闻言,萧宸暗自吃惊,没想到皇甫椒的人居然能追到这里来。
“能找到这里,说明对方有办法掌握我们的踪迹,先避其锋芒,东边有一片灌木丛,我白日里看过,很适合做陷阱,可以打他们知道措手不及。”
“好!”
二人拿定主意,便开始想方设法拖住官兵的搜索,好挤出时间设埋伏。
最终,萧宸以自己轻功好为由,自告奋勇去引诱官兵。
分别前,萧宸塞了两张灵飞符与一张隐形符在晏若闻手里:“师兄,这是灵飞符,这个是隐形符,注入法力贴在身上就能用,具体效果你自己试试,时间不多了我就不赘述了。”
塞完符纸,萧宸便转身跳上了一处树干,身影辗转腾挪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数十息之后,林子远处亮起了一支火光,紧接着便是阵阵纷沓的脚步声。
“找到了!在那边!”
“追!”
“别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