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我看着手里的刻刀,有些发愣。
宋煜为什么要给我一把刻刀。
王涣清走到正中央那大鼎面前,用手摸了摸大鼎的鼎面。
“来呀。”她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上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两人。
“做什么?”
“你看这大鼎上是不是少些东西?”宋煜说道。
我观察了一番,的确,这几个大鼎的模样虽然十分端正庄严,但作为祭祀使用的大鼎来说,还是稍显简陋了些。
“这些大鼎的上面,好像都没有花纹啊。”我说道。
“所以就需要你来刻下这些花纹。”宋煜说道。
“啥?!”我提高了嗓门,直起身来看着宋煜。
王涣清也看着我,那两个人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一时间乱了套,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刻花纹?还让我来?”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俩人。
王涣清走过来,伸手握住了我那抓着刻刀的手,然后拉着我,把刻刀放在大鼎上。
刀尖接触到那青铜鼎的时候,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将手移开了。
“不,你们在开玩笑对吧,这可是几千年的文物啊!我碰都不能碰,你们居然让我在上面刻字儿?!”
“走,咱不在这儿耗着了。”我立刻清醒起来,站起身来,拉着王涣清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不料王涣清却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她。
“为知,听话。”她轻声说道,“把九鼎刻完,我们就可以去别的地方了。”
“你说什么……”我回应道,说话却有些磕磕巴巴,说不清楚。
王涣清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脸贴脸地柔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刻下纹饰,对吧?”
我陷入了一种迷糊的状态。
“我……知道。”
-------------------------------------
“吉时已到,祭祀开始!”
一个头戴深红色高帽,身穿宽大长袍的男人跪在石台上,冲着我这边朗声宣布着。
成汤坐在高台上,我和王涣清……巫娴,我和她分站在成汤左右。
台下的一众乐师吹奏雅乐,低沉的号角和凌乱的锣鼓声让这个场景看起来格外迷幻。
我眨了眨眼睛,祭祀继续进行着。
九个士兵从高台后方走来,他们每个人身后都带着九个赤身裸体的人,有男有女,体型相近,而且十分健康。
“携羌人九九,血酹九鼎!”那个巫师继续宣布着。
八十一个所谓的“羌人”在我的身边走过,他们双眼无神,似乎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士兵带领着那些人来到九鼎面前,更多的士兵出现,迫使那些羌人跪在大鼎前。
乐师手里的乐器疯狂躁动着,音量极大,纪委疯狂。
侍女走上来,为成汤盛满浊酒,成汤嘴角露出微笑,十分高兴的看着祭祀进行。
“来人,给巫娴舞上一曲!”成汤高声大喊,似乎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祭祀十分狂热。
很快,十几个衣着亮色的舞女来到高台前面,衣袖偏偏,舞姿飘逸,虽说仍有些笨拙,但对于成汤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娱乐。
人祭开始了。
羌人的惨叫,从第一个被砍下头颅的同胞开始出现。
那些跪在地上麻木的人,忽然被惊醒,他们看着那倒在大鼎边上一动不动的身躯,终于表现出的惊恐。
那人的脑袋落在鼎中,鲜血从切口处如同喷泉一样往外面冒,灌入鼎中。
第一个人的血放完了。
士兵从地上抓起第二个羌人,然后重复上述的动作。
一颗颗人头落入鼎中,血液汇聚在一起,鼎中的水平面,不,血平面正在快速上升。
我低着头,不愿再看这景象。
“我有点受不了了。”我压低声音对王涣清说道,“什么时候结束?”
王涣清脸色从容地看着面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快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
最后一位羌人的鲜血被放了个干净,那些无头尸体被扔在土坑中,有人用草席将那个土坑盖住,鲜血顺着大鼎的鼎足留下来,惨叫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巫娴,为我雕刻纹饰吧。”
成汤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对王涣清说道。
“当然,成汤。”王涣清点了点头,随后朝我使了个眼色,吩咐我我跟着她缓缓走下高台,来到那九尊大鼎的面前。
大鼎庄严肃穆,其上流淌着羌人的鲜血,浓烈地血腥味随着我们逐渐靠近而不断浓烈起来,那味道扑鼻而来,这不由得让我回忆起在深红领域中经历的事情。
相同的血色,为何此时的九尊大鼎却更加让我畏惧?
我吞了吞口水,继续向前走去。
“给。”王涣清从怀中掏出一柄刻刀,放在我手里。
“这是?”
“把那九尊大鼎要雕刻的花纹雕出来。”王涣清说道。
“什么?”我眉头一皱“我哪儿知道这种事情?”
“这本该是你在唐朝就完成的任务……算了,也没差。”
她推了推我,将我推到那豫鼎的面前。
大鼎高大,里面的人类血液甚至还冒着热气,脓水的恶臭扑鼻而来。
我伸手摸了摸大鼎,拿着刻刀的手掌,用手指轻轻滑过大鼎冰凉的鼎身,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我的全身。
恍惚之中,周围似乎变了模样,我似乎在一瞬间出现在一个巨大的灰白色混凝土建筑物当中。
我眨了眨眼。
那不是幻觉,似乎有一个人形轮廓出现在我的身体周围,我抬起胳膊,那个虚影也抬起胳膊;我捏住刻刀,将刀尖放在鼎身上,另外一个“我”也如此照做。
……
“怎么回事儿?”
我跪在大鼎前,宋煜和王涣清在我身后盯着我。
“开始了。”宋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很不清晰的人形轮廓,那另一个“我”衣不蔽体,穿着兽皮短袄,披头散发。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我大声说道,请求王涣清和宋煜停下,“我有点害怕。”
“别怕”王涣清走上前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她那赤裸的古铜色的手臂伸了出来。
她那白皙的手臂伸了出来。
她握住的我的手,同时也握住了他的手。
对面的时空,似乎在数千年前,我耳边忽然响起了粗糙而单调的古代乐曲,甚至看见了舞女的舞步。
“放轻松……让两个时代的你,一切写完这最后的句号吧。”
耳边出现了两个王涣清的声音,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切,如同这在恍惚中重叠起来的两个时空一样,混乱却有序。
我的思维逐渐麻木下去,眼皮变得十分沉重、身体困倦。
我的手臂变得很轻,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从我手中的刻刀发散出来,我敢肯定,我的手臂绝对没有故意使劲,似乎是刻刀在动,从而带动我的手臂移动起来。
刀尖刺进了铜鼎之中,我看见铜鼎流出鲜血,一刀一刀,割在它的身体上。
“别怕,不疼的。”
坚硬的触感顺着我的手指传入脑海。
紧接着是刺耳的摩擦声。
“咔——咔——”
我的手指捏着刻刀,在九鼎上面灵活地移动着,我毫无意识地完成了一副精美的纹饰,那上面的纹饰看上去十分简单,只是寻常可见到的麒麟纹而已。
“吼!”
在我收起最后一笔的同时,远方的山林中传来了一声恐怖的野兽嚎叫声,紧接着天地变色。
没错,是真的变色,天边在转瞬间变成诡异的紫色,那种颜色持续了几秒,然后恢复正常。
王涣清抬起头来,看向了远方。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我”也刚好刻完第一尊大鼎。
“嗯,基地的项目减少了。”宋煜站在身后,捧着蓝色文件夹看着。
“我说了,我会成功的。”王涣清轻声说道。
我有些愣,完全不知道身后这两人的意思。
“继续吧,还剩下八个。”
……
这是最后一尊大鼎了。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大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我手里拿着刻刀,而雕刻下那剩余的纹饰,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吱——吱——”
我画完了最后一笔,然后收起了刻刀。
我出了一身冷汗,跪倒在地。
“深呼吸……你做得很好。”王涣清抱着我,让我枕在她的膝盖上。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蓝色的天空重叠在灰白色的混凝土墙壁上,就像是印刷在纸板上的风景画一样。
有人用磁卡刷开了大门。
一个人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身后是一众全副武装的黑色军人,手里拿着步枪,红色的激光立刻点在我们三人身上。
我稍微清醒了些,但仍旧搞不清状况。
“宋煜!”那人是之前在门外遇到的男人,听说叫老程,“你都做了些什么!”
宋煜摊开双手,将白色文件下扔在地上。
“我还没做什么呢。”
他笑了笑,声音十分冷漠。
“我tm真是瞎了眼了!”老程怒吼起来,“给我开枪!”
他话音刚落,枪声就响起了。
“我艹!”我骂道,然后闭上了眼。
可是想象的剧痛或者瞬间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我仍旧完好地躺在王涣清的怀中。
“没事了。”她缓缓将我扶起。
我看向宋煜,他一手挡着眼睛,看样子也被吓得不清。
“哈……真吓人。”
宋煜喘了口气,然后看向手里的蓝色文件夹,那东西在他手里缓缓失去了颜色,然后化作一堆灰尘,在空中不断地分解着,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他身上的白大褂也消失了。
地面变成了柔软的草坪,灰白色的混凝土也破碎成大块材料朝着我们倒塌下来。
我低头躲避,想不到那些东西也变成了一堆灰烬,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眼前是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草地,烈日灼烧着我的眼睛。
我感觉自己清醒了好多,于是撑着身体站起来。
周围空空如也,一望无际的草地,除了周围的两人、那九只大鼎之外,再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
“还有最后一步。”刻完最后的大鼎,我便瘫倒在地上。
音乐声愈发疯狂,舞女的脚步也变得凌乱。
“来人,将石台搬上来!”成汤在我身后高喊,随后几十个士兵用结实的木杆将一座巨大的石台挑了过来。
那石台上有九个孔,正好对应九只大鼎,正中央的大孔不用多说,自然是给豫鼎准备的。
“八卦?”我看向那石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剩下那八个孔洞,呈现出八卦的样子。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恭喜你,李为知,你成功将西山基地,不,你成功将世界上所有的基地抹去了。”王涣清说道,她伸出手去,指着地平线的方向。“你看,我们现在的时间线,正在朝着前面不断延伸呢,一个再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诡异事情的地球正在远处等待着我们。”
她的话似乎有种混沌的魔力,进入我的脑海中。
“是啊,一个,不会再有异常的世界。”我喃喃道,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从最开始进入西山基地的一幕幕。
死去的干员大叔、因我而死的年轻姑娘、伤心欲裂的宋师姐、唉声叹气的师父、还有那些因为异常的出现而支离破碎的人们。
如果真的如同王涣清所说,沙漏可以建立一个再没有任何异常的安全的世界。
“我为什么不去帮助他们?”一种古怪的想法涌入我的脑海。
“冀州……座南面北,置于坎。”我张开嘴巴,说着那些含混不清的话,我仍旧是处于一种不清醒的状态。
“冀州鼎坎位!”王涣清立刻高声复述着我的话。
“扬州,坐北朝南,置于离。”
“扬州鼎离位!”
场下的士兵们立刻将盛满鲜血的大鼎抬走,按照位置放在石台上。
……
我坐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九尊大鼎。
豫州鼎忽然消失。
然后是冀州鼎,紧接着,扬州鼎也在我眼前活生生消失了。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大鼎消失。
我们身处的空间变得黯淡了下来。
王涣清的动作缓缓停滞下来,宋煜也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视野之中的蓝天、绿草,正在变成黑白世界。
黑白的空间中出现了一道裂缝,有人类的声音自其中传出来。
“找到了!快!一定要赶在另一边之前!”
那裂缝之中钻出来半个黑色的身影。
“不行,他的精神阈值太低了!隧穿随时可能会关闭。”
“白鹤,快过去!”
我卡住了,那半个人被卡在裂缝当中,进退两难。
“别让我瞧不起你。”
冥冥中,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看向的右手中的刻刀。
我没有多想,将那刻刀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