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我连忙问道。
“你已经看到了。”黑衣人解释道,“如果九鼎落入那些人手里,会有更多怪事出现。”
“梼杌……”我咽了咽口水。
“你要是不想让神都彻底毁灭的话,就好好保管九鼎。”黑衣人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些企图九鼎的人我们会对付,你只需要小心于衡和武则天。”
“于衡和武则天?”
黑衣人径直绕过我,拖着那个精神错乱的男子,离开了督造厂。
我站在大鼎面前,一头雾水。
我伸手抚摸着大鼎粗糙的铜面,鼎身冰凉刺骨,反射着工厂里面通红的火光。
“来人。”我朗声道,两个伙计迅速走上前来,躬身站在我的身后。
“何事?李大人。”
“现在铸出了几口鼎?”
“伙计们按着图纸,现在造出了豫州鼎、青州鼎和冀州鼎。”
“不错,你俩叫几个伙计,偷偷把这三口鼎用泥巴糊上,拖到库房后面;另找九堆大小、重量差不多的废料,也用泥巴糊成土方。”
“水路?”
“等土方没了再走水路。”
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另叫了几个伙计,开始干活。
我看着那几人用车子将大鼎运往库房,总算是放下心来。
夜已深了,我离开了督造厂,远处浓烟滚滚,大量的官兵在受损的区域忙碌着。
我摇了摇头,朝着府邸的方向走去,没成想在半路遇到了秦柝。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秦柝走去。
“秦大人。”
秦柝注意到我,转过身来看着我,他表情有些难看,似乎是这突发的乱子让这位新上任的禁军总军一时间无从下手。
“啊……是李大人啊。”
“不敢不敢。”我立刻躬身一拜。
“九鼎铸造的如何了?”
“已造出三口。”
“好……好啊。”秦柝表现反常,似乎有些慌乱?
我咽了咽,开口问道:“嫣儿……”
“夫人被照顾的很好,李大人尽管放心,七天之后,若事成,我定差人将夫人送回府上。”
“多……多谢秦大人。”
“请回吧,外面危险。”
我叹了口气,大片的城市毁于一旦,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们,他们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就因为这只梼杌而灰飞烟灭了。
街上还有不少与亲人失散的孩童,他们的哭喊声,实在是让我心神紊乱。
我不敢耽搁,匆匆往家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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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失火,你几人该当何罪!”
第二天早朝,皇上大发雷霆,质问那跪在阶下的两个可怜的诏狱吏。
那两个狱卒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就快要咽了气。
“拖出去。”
皇上一手扶额,挥了挥手。
在殿中待命的禁军立刻上前,将那两个浑身松软的狱卒拖了起来。
这时候,侍官立刻开口阻拦道:“天后,登基大典在即,此时问斩,恐伤了国气!”
武则天深吸了一口气,又摆了摆手拦住了那两人。
“秋后问斩吧。”
“是。”
那两人依旧被拖出了大殿。
“秦柝何在?”武则天朗声问道。
“臣在。”
秦柝从殿外进来,来到阶下。
“禁军当护卫神都,如今神都遭受损毁,你应当承受责罚。”
秦柝吞了吞口水,跪在殿中,双手抱拳,等候继续发落。
“但念在是天灾,朕也不为难你了,更何况你手下的将士救灾有力,功过相抵,此番便不责罚你。”
“谢皇上开恩。”
武则天点了点头。
“今日就如此吧,退朝。”
呼——我能听见不少大臣都松了口气。
我刚要转身离开大殿只是,侍官却忽然叫住了我。
“李文元大人。”
“何事?”
我转过身,两人相对作揖。
“天后传您留步。”
咕嘟……大事不妙。
我战战兢兢地随着侍官到了紫霄殿中,这里是皇帝面见大臣的地方,多半是要议论一些无法在大朝上说的事情。
我这一介小官哪里去过这种地方!
我只感觉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脑袋发昏。
“嗯,知晓了。”武则天在屏风之后与一人议论事情,我躬身站在门内,大气不敢出一声。
“陛下,李文元已至。”
“传。”
侍官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脸上很使劲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快步上前,来到了屏风后面,两边各站着一人,左边是狄怀英,右边则是来俊臣。
我咽了咽口水,十分惊恐地行了礼,然后后退一步,站在阶下。
“文元,九鼎重铸一事,进来如何?”
这我自然是不敢有半点隐瞒,立刻说道:“回陛下,九鼎之豫州鼎、青州鼎和冀州鼎已成坯,只待精工打磨。”
“不错,进展很快。”武则天点了点头。
“昨晚你在何处?”
“回陛下,昨晚地震之前,我正好从督造厂赶往住处。”
“可有受伤?”
“承蒙陛下恩泽,臣无大碍。”
武则天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便看向了一旁的狄仁杰。
“李文元,我问你,昨夜你地震之后,为何又返回了督造厂?”
“这……臣,担心督造厂因地震受损,故而返回查看了一番。”
“督造厂现在如何了?”
“一切正常。”
“于衡将军的手下称,当时有三两黑衣人随你进入督造厂,他们是什么人?”
“……”我身后汗毛倒竖,立刻慌张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狄仁杰捋着自己的胡须,眯起眼睛看着我,目光闪烁,似乎要透视我的灵魂,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说也没关系。”狄仁杰挥了挥手,身边一人立刻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红木匣子。
那是秦柝给我的匣子,里面装着虎符!
我顿时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
“这是何物?”狄仁杰一再逼问。
我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这是前日,给我夫人买的首饰。”
“首饰?”
狄仁杰翻转匣子,那底部的铭文是官服的标志。
完了,全完了!
那为何这匣子会有官服的印记?
“这,首饰是我从一位出宫的宫女那里淘到的……”
“无妨,若是李文元此话千真万确,将此匣开启便知。”来俊臣也附和道,两人同时看着我,令我的心情冷到了极点。
匣子开启,虎符现,我府上所有人,都会遭殃,甚至要诛我九族,我那在秦柝手中的妻子,也会因为销毁证据而惨死。
狄仁杰拇指一掰,将那栓锁打开,双手捏住盒子,缓缓将它打开。
他转过身去,将那盒子展示给武则天看。
盒子缓缓打开,那里面……真的是首饰。
“哦?”武则天脸上有了些喜色,“看来文元第一次来紫霄殿,确实有些紧张,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来俊臣脸色虽有些差,但也勉强附和着笑了笑。
我一惊,抬头看向那盒子,里面放着两个玉镯子,还有前日从街上买的小团扇和玉簪子。
“拿来我看看。”武则天招了招手,狄仁杰便把那盒子递给了她。
“这两枚玉镯子,可价值不菲。”她掂量起那两枚镯子,端详了一番,又放了回去。
“这团扇倒是有趣,天女散花。”她竟然微笑着,用那团扇扇了扇风。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狄仁杰立刻吟道,我眼皮一跳,以为狄仁杰应该是个风骨刚正的大臣,想不到在这宫中,竟然也为了皇帝的欢心而吟上了诗。
“呵呵,怀英,你仍在讽刺朕啊。”
我心中一沉,这两句诗,是班婕妤借赵飞燕姐妹伤怀所作,这狄仁杰,还真是大胆!
“臣万万不敢,只是有感而发。”狄仁杰连忙解释道。
“好了,你们二人下去吧,既然李文元并未私藏官府之物,那也就不必追究了。”
狄仁杰与来俊臣相视了一眼,并未说话,径直离开了内殿。
“文元,上前来。”
她看着手里的团扇,轻轻一笑道:“这团扇与这玉簪,是民间俗物吧。”
我大惊,十分丝滑地跪在了地上。
“此物确是我在集市上淘得。”我伸出手,“臣罪该万死,污了陛下玉手,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平身,我并未责罚你。”
她借着说道:“说来好笑,偌大个宫殿之中,竟无一柄团扇供朕使用。”
听到这里,侍官也滑了过来,跪在我身边。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臣这就差人用江淮蚕丝为陛下织造最好的团扇……”
武则天挥了挥手,让侍官离开了。
那家伙灰溜溜地溜出去了。
“文元,这团扇背后可有故事?”
“回陛下,这两物确是世俗之物。”
“是风尘女子吧。”武则天将团扇举在鼻尖之下,轻轻嗅闻,“这胭脂味道,是西市的化尘舫的。”
她眼神复杂,看着这两个东西,久久无法释怀。
“在坐上这王位之前,朕也险些失足与那红尘市井之中,若非朕二度入这深宫,唉……”
“罢了罢了,与我谈谈这团扇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