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似乎明白了人类在这天地之间……
pia!
我被一巴掌扇醒。
“干嘛!”我怒骂道,“我正悟道呢!”
“我悟你大爷!”
宋以沐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那景象,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一座血红色的高山,上面“生长”着层层叠叠的肉块,肉块之中,无数红色、白色的血兵在其中穿梭、打斗。
那些东西,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杀戮身边的同类。
“它们不都是血兵?为什么要互相残杀?”我忍不住问道。
“在这里,只有一直活下去这一条路。”宋以沐说道,四名血兵停下,将抬轿放在地上。
“走啦。”
宋以沐说道,轻轻一跃便从抬轿上跳了下去,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
那四名血兵五花大绑地将我捆住,把我丢了下去。
我摔在地上,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被它们拖着往那肉山上前进。
血兵在我的身边嚎叫着,但它们忌惮着深红之子的权威,因而只敢挑衅而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这个姿势舒服点,大概?
肉山的景象在我眼中倒悬。
高耸的红色山峰与其上扭动的巨树、血兵,就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随他去吧。”
我叹了口气,说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其实更像是一头死猪。
血兵根本不管我的情况,任凭我在路上左摇右晃、撞来撞去。
直到我的鼻梁骨再次受到了撞击。
“注意一点行不行!”我回头冲着两边的血兵吼道。
“哈?”左边的血兵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他是什么?”右边的血兵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新王的食物。”
“他在叫。”
“叫……可能说明新鲜。”
血兵扥了扥手里的肉质绳索,我的头被迫来回撞在一块石头上。
“唉……”
我叹了口气。
“那你起来吧。”
宋以沐的声音传来,她从队首缓缓走到我的身前,手里甩出一条绳索,捆住了我的脖子。
“站起来。”
我用肩膀在地上蹭了蹭,然后艰难地站起来。
“走吧。”宋以沐回头,根本没管我,径直走向前去。
我脖子被她拽着,只能踉跄着,低着头,匆匆跟在她身边。
“我又不是狗!”
“狗是什么?”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我,“能吃吗?”
“不能。”
“那留着干什么用?”
“狗是人类的朋友。”
“哦哦,朋友。”她笑了笑,伸出手来掐着我的耳朵,“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她显然没有搞懂朋友的意思。
“你为什么跟个娘炮一样?堂堂深红之子,在女人的身体里,也一定要表现的像女人一样?”
“我们没有性别那种低级的东西。”她不屑地嗤笑道,“低效率的繁殖,早就淘汰了。”
“那你们怎么繁殖?自交?”
“艹,真恶心,人类现在能做到这种事情?”
我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
“停。”她比了个手势叫我住嘴,“真TM恶心。”
我歪了歪嘴,脚步稍微一停又被她牵着脖子拽走了。
“咳咳……”我被勒得呼吸不畅。
山路愈发陡峭,我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从宋煜那个村子里逃出来,这一路上都在不断地遭受折磨。
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好在我们到了地方。
一个山洞。
从那黝黑的山洞进去,在里面行走了片刻,终于出现了亮光。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抬起头来能看见血红色的天空,整个山体都是空的,山壁上一圈一圈的是血兵们搭建的扭曲的住所。
与死灭之都相比较,这里的建筑造诣,就像是一群原始人。
他们用大块大块的血肉搭建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庇护所,这令我想起了这几年愈发严重的空中棚屋。
想起来我家那边也正在拆除很多违章建筑……不知道我家里那个葡萄藤架会不会被拆掉。
“葡萄……想吃点水果。”我砸了砸嘴。
这似乎被宋以沐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我吞下的那深红恩赐的缘故,她的肚子也响了起来。
“给他拿点吃的。”宋以沐说道。
血兵点了点头,走到山壁上,从上面撕下来一块扭动着的、热腾腾的巴掌大小的红色肉块递到我眼前。
“给,吃的。”
我几乎要把胃酸吐个干净。
我冲着地面干呕起来。
“不吃吗?”血兵挠了挠头,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然后把那块肉自己吞下肚里,还饶有余味的咂了咂嘴。
宋以沐的身体有些颤抖,她咽了咽口水。
“烤熟了我才能吃!”
血兵犯了难,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以沐,说道:“他好烦啊,咱们吃了他行吗?”
“听他的话,照做!”宋以沐怒声道。
血兵点了点头,匆忙离开了这里,片刻之后,手里拿着一块烧得焦黑的肉块回来了。
“给,用火燃烧的肉。”
这里似乎没有“烤”这个概念,血兵们茹毛饮血,并不需要火焰。
宋以沐接过黑色的肉块,放在我眼前。
“吃吧?”
“你不把绳子解开我怎么吃?”我动了动身子。
宋以沐轻哼了一声,把肉块丢在我面前不远处。
“跪着啃吧。”
“要不你就喂我,不然我不吃。”
我盯着她,又不免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有些小家子气。
宋以沐脸色难看,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背对着我,站了许久,终于来到悬崖边上,把那块肉捡起,递到我的嘴边。
“张嘴。”
我张开嘴巴,用牙齿咬住那块坚硬的肉块,开始撕扯,就像非洲大草原上艰难捕获猎物的狮子一样,不过画面有些狼狈就是。
我甩着脑袋,将肉块上面勉强能下肚的部分撕扯下来,在嘴里胡乱地嚼了嚼就咽下去。
我太饿了,刚才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只是强撑着而已。
“有那么好吃吗?”
见我吃得狼吞虎咽,宋以沐拿过肉块,在我那些凌乱的牙印上啃了一口。
“呸!”她厌恶地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然后把肉块还了回来。
“举高一点,我够不着。”
“啧,你!”
总之,我在挣扎中吃完了那油腻的肉块,一丁点渣滓都不剩。
我喘了口气,看着她,说道:“感谢招待。”
“哼,哼哼……”
她笑了笑,脸色渗人,终于踹了我一脚,险些把我踹下悬崖。
“要不是我不能杀你……你给我等着吧。”
她再一次牵着我的脖子,往山洞的更下层走去,越往下走,空气越闷热,血腥味越浓。
我听见了流水声自山洞底部传来。
我不由得联想起最开始闫景跟我聊天的画面。
“地下暗河……说不定,真让我猜对了。”
闫景……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即便变成那个样子,他依旧选择把希望交给我。
我们来到最底层,下面果然是一汪活水,说是活水,其实是一滩看起来较为清澈的红色液体。
宋以沐站在岸边,蹲下去,用手捧起谭中的红水,一饮而尽。
“父王。”她忽然跪下去,血兵也跟随她的动作,虔诚地跪在地上。
父王?
深红之王?
我望着面前的红谭,那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头顶的山洞直直地射下来一片红色的阳光,照射在谭中。
潭底,是一块白花花地带有褶皱的岩石。
哦。
那不是石头,是大脑。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同我听到那粘稠恶心的声音一样。
深红之王以我最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现了,它竟然是一枚大脑,如果说这大脑究竟是谁的,那只能是那个男人的。
“创造者?”
我闭上眼睛,试图呼唤他。
可回应我的,却只有深红之王那恶心的声音。
“孩子们回来了。”他说道,“他们很饿。”
“回到星门的那一边,那里有食物,无尽的食物。”
星门的那一边还能是什么?
地球。
我吞了吞口水,看着水中那巨大的人脑。
12个人影从水池的各个方向出现,他们的目光聚集在宋以沐的身上。
“新王,你的模样为何如同那些食物?”
“真是可笑、滑稽。”
“孱弱无能。”
“你让父王蒙羞。”
宋以沐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她上前一步,声音高亢。
“我是第十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她说道,“我注定要继承父王的王位,我暂时可以将你们视为我的手足,但我的耐心有限,你们最好闭嘴。”
那些怪物议论纷纷,不过没有继续高声质问。
我下意识看向那12个血红色的怪物。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那不能用任何语言形容,也不能用任何生命体类比。
那只不过是12具抽象的,用无数尸快、肉块堆砌起来的、用血水与脓水浇铸的,东西?
我看见了大地在我脚下破碎,蓝色的天空被染红,野兽嘶鸣、人类哀嚎,血流成河,我看见连绵天际的炮火与血红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空间在我身后扭曲,那些血兵,践踏着我的身体,源源不断,如同那潮水一般,淹没了那颗蓝色的星球。
胸口的水晶顿时变为红色,如同我第一次与深红之子对视时那般。
我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当子宫获得第十三个真正的孩子。”
“她是深红之王的妻子。”骷髅的声音沉重。
“当红色的土地为贫瘠带来滋养。”
“那里的食物更多。”深红之子的语气奸诈。
“当血肉脱离皑皑白骨。”
“他便到来。”董欣的声音稚嫩。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海中萦绕,搅动。
“他说错了,我在预言之中。”
我用最后的意识,看向宋以沐。
不,那是深红之子。
那与宋以沐人类之身融合的深红之子,不正是,那“真正”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