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在项目175这里耗了大概两天时间。
可,即便是我把骨笛带进烟囱里,对着华表吹奏,我仍旧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
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然后就是听取周明礼的汇报,前前后后又听了一大堆东西。
临走时,周明礼请我和老程在一家农家乐吃了一顿,饭菜可口,周明礼喝了点酒,老程没喝。
“有空常来啊。”周明礼拉着老程的手说道,两个干员扶着他。
“好,一定一定。”老程也握着他的手说道,态度真诚。
“还有,程老师,基地那边,预算,空调的预算。”周明礼大喘着气说道,“帮我催一催,行不行?”
老程已经拉着我离开了,他只是回头挥了挥手。
“唉,这帮搞科研的呀,才是最糟心的。”老程叹了口气,“小李,这几天的报告整理好了吗?”
“嗯,整理的差不多了,都在硬盘里。”
“周明礼。”老程看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人影,若有所思。
“是时候跨国合作一下了。”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事儿,回基地再说。”
直到回到基地,我才明白老程说的跨国合作是什么意思。
“OK,OK……thank you……”
老程坐在电脑面前,他用蹩脚的英文跟对面的外国人进行交谈。
我则不慌不忙地把这几天的报告上传至基地的系统里。
基地系统在Quanta-055的基础上进行了更新换代,可以说几乎没有延迟。
“小李。”老程关闭了远程会议,“后天下午你把时间空出来,陪我去机场接一下外宾。”
“好的。”我没过脑子就回答了,可回过神来才想起,“明后儿不是周末吗?”
“没办法,我也不想加班呀。”老程喝着茶水,看起来并没有很困扰,“你周末有什么安排?”
“这周我爸妈过来看看我。”
“哦。”老程把被子放下,脸色很严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那这样,你先好好陪你爸妈,剩下的事儿我找别人帮忙。”
“真的吗师父?”
我感激地看着他。
“去吧,你挺久没见着家里人了吧,好好休息,多陪陪二老。如果有空的话,就过来基地一趟。”
“好,一定。”
“把报告录完了就回去吧。”老程说道。
“录完了。”
“那走呗,这几天辛苦你了。”
“嘿嘿,没事儿。”我笑着说,手上已经在做着关电脑的动作了。
我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后面老程就叫住了我。
“把这个给你爸妈带去。”
他手里提着一盒未开封的茶叶,晃了晃。
……
“这边住得还习惯吗?”
我爸坐在沙发上跟我聊天。
“习惯习惯……妈,你别忙活了,放那儿就行,我会收拾的。”
我妈在一旁忙活个不停。
“脏死了。”她唠叨起来,“我现在要不给你收拾好,你这些脏衣服又要放到发毛才开始洗吧。”
“哪儿的话呀。”
“就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我都多大个人了。”我嘟囔着。
久违的放松,不仅仅是身体的放松,而是整个人,从脑子、到心里,都松弛了下来。
我爸那顽固样子还有我妈的牢骚,让我很安心。
好不容易等到我妈消停下来,她在沙发边上坐了一会,便又从他们带来的行李里面拿出了几盒礼品。
“妈,你俩过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咱又不是外人。”我急忙走过去接过。
谁料我母上却一把推开了我的手。
“谁说这是给你的了?”我妈埋怨道,“这是给你邻居们的。”
“天……”我在心里无奈地说道。
“走,老李,给隔壁送个礼去。”
“妈,隔壁几家都没人住,你费这心思干嘛呀。”
“胡说!”我妈直起腰来瞪着我,“上来的时候都听见动静了,这邻里之间的关系呀,是最重要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和你爸不在你身边,要是出点什么状况,你可不得找邻居帮忙?还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站在隔壁的房门口了。
“里面只有一个年轻战士住着而已。”我心想。
我爸在我妈锋利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敲响了隔壁房门。
“来啦。”从门后传出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门打开,面前站着一个和我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屋里装修很新,家里两个小娃娃在地毯上打闹,甚至还有一只棕色的泰迪犬。
很符合我对“邻居”的想象。
当然不是指这个昨天还没有的“邻居”。
“牛逼。”我不仅感叹起盾卫的行动效率。
“您好您好,我们是隔壁屋的,我儿子刚搬过来不久……”我妈递上了礼品。
“哦,快进来坐坐。”
“不客气了。”
“来吧。”
这间屋子还有装修的气味,客厅的电视墙上摆着一张全家福,一家人其乐融融;玄关的架子上放着一套粉红色的服装,上面摆着一柄花折扇,是扭秧歌与广场舞必备;餐厅后墙上挂着几支鱼竿,甚至还能闻到厨房里淡淡的鱼腥,我爸一直盯着那几副渔具看。
面前两个小孩子在地毯上打着滚,把玩着一些积木玩具,电视机里吵吵嚷嚷地播放着动画片。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正常的有些反常。
仿佛这个屋子完全是按照我爸妈的心思设计的。
果然,那个阿姨聊起了自己那因为工作而没时间照顾小孩儿的“子女”。
“是,我家这个还没打算找对象呢……也该琢磨琢磨了。”
两位中年妇女聊得不能再火热。
聊了很久,我们开始寻找其他的邻居。
一间住户有三个年轻人合租。
一间住户里面住着一位教师。
顶头的一间小户型里面住着一位写的年轻作家。
一切设置的是那么合理,又安全,虽然其中有些地方过于细节,以至于仔细回想的话,会觉得有些做作,但我爸妈并不是那么心思缜密的人。
中午,在家吃我妈做的饭。
好久没吃了,很好吃。
下午自然是带着我爸和我妈,在北京玩一玩;我爸因为工作原因,曾来过北京很多次,北京的一些景点他基本上都来过了。
但他还是执意要去。
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妈好好玩一玩,我妈总是嫌这些景点要花钱,不爱去,我爸知道,其实她很想去这些有名的地方转一转。
两个人都挺别扭的。
爸妈在北京玩了两天,下午开车回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家中,门外忽然响起了很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廊里面。
我抑制不住好奇心,先用猫眼看了看,随后打开门,探出头去。
只见走廊里几乎站满了人,我“邻居”家的阿姨摘下假发,将脸上的特效化妆卸下,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生,那两个小孩子,一副威风的样子,身边一群大人围着忙活;另外那几户人家住着的“邻居”,都出现在走廊里面,甚至还有专业的化妆师、场务、灯光在忙前忙后。
我看傻了都。
人们发现我,凑过来。
那位扮演邻居阿姨的女生走过来,很有礼貌地朝我鞠了一躬,说道:“李导,我这两天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啊?”
那两个小孩子也蹦跶着走过来,问道:“我们通过了吗?通过了吗?”
“啊??”
“难道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我心里这样想着,正准备关门,之前那个盾卫的大哥却忽然出现,他穿着一身便装,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各位,我们李老师呢,今天有些累了,大家各自收尾,经纪人们可以带领自己的艺人离开了,结果我们后续会通知的。”那大哥站在我面前,面向人群,朗声说道,“大家这两天的表现都不错,辛苦了,辛苦了。”
人群很快便散去。
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看着我说:“哥们,咱请的可都是专业团队,是不是骗过二老了?”
“你先等等。”我把他拉进屋里,“跟我解释一下……”
大哥把那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摘下,不慌不忙地讲了起来:“令尊令堂不是来北京探望您吗,我就心想总不能让您周边的邻居都是些楞头小子,就想找些专业的演员,‘扮演’一下您的邻居嘛。”
“首先,你是怎么知道我爸妈要来北京的?”
“这是盾卫的职责所在。”大哥拍了拍胸脯,“您这几天的行程,都在盾卫的保护下顺利进行。当然,我们也会最大限度地照顾您的个人隐私,不该碰的东西绝对不会碰。”
“你们这样做,我有些接受不来。”
“没办法,这是基地的要求。”大哥点了点头,“还有,我们这些兄弟,都仰仗着您吃饭呢,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要被炒鱿鱼哇。”
“好吧。”我苦笑着,继续问道,“话说,那些演员你是怎么请来的?”
“是这样的。”大哥清了清嗓子,“我跟他们说,您是一位大导演,要选角拍一部家庭伦理电视剧,所以要有一个72小时长镜头试镜,就这么一说,来了不少人。”
“不可能吧,他们又不是傻子。”
“嗐,话肯定不是我说,是装垫儿台(中央电视台)说的呀。”
“那后续怎么办呀?”
“找个地方,请俩导演一拍,糊弄糊弄就得了。”
彳亍。
“这样,李哥,咱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您有什么事儿,随便使唤我就行。”
“诶诶,别这么说,我可受不起。”面前的大哥最少也有三十来岁了,让一个比我大的人叫我哥,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互换了QQ,他叫严青,“以后啊,您甭管大事儿小事儿,修水管儿啊,买个水果啊,都可以叫我们去干,别不好意思,我们工作完成的越好,拿到的补贴就越多。”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哪儿好意思呀(是吧)。
话间,一位士兵把昨天我妈送出去的礼品全部拿了回来。
“这倒不用,给大家分了吧。”
“‘禁止拿取保护目标的个人财产’——这是盾卫工作守则。”严青忽然义正词严地说道,“这是原则问题,您这么做是在害我,我可不想调回基地去。”
“唉……好吧。”
……
严青一走,房间忽然间空了下来,我看着餐桌上妈妈带来的一大堆来不及收拾的东西,心里倒是充实许多,感觉每天的生活,又有了动力。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我抓起一看,是老程发的短信。
“为知,晚上9点,若有空,我去你家接你。”
“晚上无事,听您安排。”
“那好,晚上你好好拾掇拾掇。”
老程从基地要了一辆红旗的政要专车,他准时把车停在我家楼下,他嫌车里的冷气不够足,拿着一把街边发的塑料扇子扇风。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整个人看上去蛮精神。
“师父。”
我匆匆下楼,来到车前。
“来的挺早。”老程下车,把驾驶位让给我。
又让我开……
老程坐在副驾驶,拿起车里的对讲机说道:“出发吧,头车带路。”
正前方从路边拐出来一辆红旗,打着双闪,示意我们跟上。
我紧跟在后面。
夜间九点,北京的大街小巷依旧车水马龙。
道路为我们封堵、沿途的交通信号开启绿波,我也不是没在城区里开过快车,但这一次,我的手心微微出汗。
“师父,这也不是去机场的路呀。”
“开吧,又不是要把你卖了。”老程靠在座位里面,闭着眼睛,陶醉地听着车内的小曲儿。
“原来领导政要的车里也会放音乐啊。”我感叹道。
“我敢说他们也听不懂。”
都是些交响乐一类的阳春白雪,主打一个氛围感。
车队很快到达了机场,这是个我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是……”
“西苑机场,华北航空的军用机场,当年那谁就是从在这里接见的革命友人。”
“谁?”
“就他嘛。”
车队直接进入机场,将车停在“航站楼”外面,等候飞机抵达。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边出现,两排明晃晃地宽体指示灯,说明那个东西,可不是寻常的飞机。
那是一架安-225。
“安-225!那不是前苏联的运输机吗?而且只有两架。”
“前苏联一共生产了5架,一架卖给了北约,一架卖给了美国,一架在乌克兰,还有一架据说在朝鲜,就是没给咱。”
“北约和美国不是和苏联对着干吗?”
“在政治上,是敌人,在经济上,是伙伴,特别是‘战争’这种一本万利的经济活动。”老程耸了耸肩,语气深不可测。
“欧洲那些家伙,把这架巨型运输机,改造成了空中基地。”老程看着运输机落地,向前滑行直至降速,那飞机调转方向,缓缓停在我们的正前方。
飞机尾部的舱门打开。
“热烈欢迎咱们的同行吧。”
老程说道,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