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双眼警惕,你的心智通明,思绪迅猛。”当我询问代价之时,她缓缓开口,“如果不能让你变成我的信徒,真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你说我不能成为你的信徒?”
“你有更加坚定的信仰,不在于我。”
“信仰?我怎么不知道?”
“人类,你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我的羽毛一样繁多。”
是啊,面对这样一尊神灵,我那浅薄而贫瘠的知识,正如地球至于宇宙一般——是一粒微尘。
我默不作声,等待她的答复。
“无上的能力埋藏在乐章之中。”她说,“三篇亘古的乐章将埋藏在你久远的记忆中,当你需要我,就吹响我的羽毛。”
……
苏醒。
天大亮。
久违的正常作息,我竟然有些不适应。
我起床,冲了个澡,把昨天的荒唐事全部洗干净,然后坐在餐桌旁边待了一会。
从苏醒到现在,这段时间,我的耳边始终回荡着三段音乐,第一首美妙至极,万鸟合鸣,音律和谐,与那时刘齐泰吹奏的音乐又有着些许不同,更加的温柔而和谐;第二首变得凛冽,像是鼓足力气吹奏一样,将全身的精气神全部注入演奏之中,以雄鹰的鸣啸为主旋律,高亢而张狂。
这第三首,悲怆,悲怆至极,仿佛有一只游隼,在飞掠苍凉战场上空之时,发出啼鸣,乐曲的最后,恍如惊弓,飞鸟折翅,呛在了血水之中,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三首乐曲在我脑海中循环播放着,仿佛是在过去记忆中就一直存在的东西,那感觉很奇妙,我在桌前坐了很久,早饭也不吃,细细地听着。
我伸手一挥,骨笛飞回手中。
那上面有七个小孔,一个进气孔,我把双手的手指轻轻扣在小孔上,嘴唇贴在进气孔边缘,然后慢慢送气。
骨笛发出声音,我能明显感觉到骨笛在我手指之中微微颤抖,它似乎很快乐,或许很久没有人将它吹响。
音乐流畅地从骨笛里面传出,我心中惊讶,但手上的动作却是熟练而精准。
第一首,柔风之歌。
我的手指在骨笛上舞蹈,不同的手势吹出不同的声音,同时,我的心情也随着这首柔风之歌而变得畅快起来。
声音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去好远。
我的手指在最后一个音符之前停了下来。
我不能这样做。
我不知道,当我将这一章乐谱演奏完成,会发生什么,保险起见,我收住了气息,最后一个音符留在骨笛里面,得不到风带它出去。
我的眼前,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眼中的一切出现了重影,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视野变得有些发蓝,家具……椅子,那些东西的轮廓全部浮现出一圈蓝色的勾边。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来了。”
我又揉了揉眼睛,来到门前,开门,门外站着昨天那位盾卫的大哥。
“哦,是你。”
“刚才的音乐是你吹的吗?”
我点了点头。
他把头探进来,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任何异常。
“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就是瞎玩一会儿。”
“那,那就好。”
我才注意到大哥脸上满是冷汗,看样子,我突然没有预料的吹响笛子,好像让盾卫们的神经紧绷起来了。
“不好意思哈。”
“没事儿,您多注意。”大哥点了点头,寒暄了两句,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拿着手里的骨笛,心想要不要继续把剩下两首吹完,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还是不给人家添乱了。”
……
给家里打了5万多块,好一番解释。
周末很平淡的过去了。
转眼又是工作日,不过在基地的工作,至少目前,我倒是不觉得无聊。
“来了?”
我把车停在宋以沐的小区外面,接上她,省的我跑一趟还车了。
“等半天了,”我看了看手机,我不到十一点就到了她家楼下,现在比原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化个妆晚了点。”
我抬头看着她,她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下面显得很性感。
她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怎么样?车还好开吗?”
“我就是开坦克,也得在路上堵着呀。”我苦笑道。
宋以沐点了点头,掏出一枚小镜子,对着它仔细地擦着口红。
“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后背还疼吗?还有手上,是不是被抓伤了来着?”
她眼中略带惊奇地瞟了我一眼,说道:“那点小伤,有什么事儿?”
她把镜子收好。
“开车吧。”
我头一回开车去基地,除了最开始那条隧道,还可以从西边的隐藏式入口进入,基地人员的车牌都存在档案里面,等我把宋以沐的车开到基地门口的时候,那一整面山石就一边震动着一边开启了,进了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立体停车场。
那个时候,西山不过是一片比较荒凉的荒山,仅在森林公园附近有几家酒店,周围没人住,更何况政府把西山周围用很多科研中心给圈了起来,一般不会有太多游客想去那里玩的。
所以,很保密,也很安全。
“别忘了你那天说的。”
通道里面,宋以沐忽然凑了上来跟我说着悄悄话。
“当然,我会找个机会……”我犹豫片刻,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忘的,放心吧。”
道别之后,我就回到了办公室,老程坐在电脑桌后面一口一口地嘬着茶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今天来的挺早啊?”
老程见我来了,有些惊讶。
“啊,我今天和宋师姐一起来的。”
“呦?你俩一块儿来了?”听闻,老程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表情微妙地看着我。
“差不多得了。”
我白了他一眼。
“咋,觉得我闺女配不上你。”
“不是……”我回头无奈地回嘴道,觉得耳朵尖发热。
老程叹了口气。
“话又说回来,小宋也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老程一谈起宋以沐,就唠叨个没完,“小宋现在一天天,除了工作就不干别的了,这以后嫁不出去可咋办?”
“不能吧。”
我的打开电脑,在基地的系统上查看今天要做的事情。
“师姐长得漂亮、人又好看、还有钱,肯定一大把人追。”
“这倒是。”老程点了点头,“确实总有年轻人追她。”
听到这里,我的手抖了一下,不知为何,听到这种消息,心里有点在意。
老程自顾自地说道:“小宋也是真拧巴,前前后后……光是我知道的,就拒绝了5个。”
“都拒绝了?”
“啊,可不,这傻闺女。”老程叹了口气,“有钱的觉得没内涵,有权的又觉得长得丑……稍微提一嘴就全是借口,咋好。”
老程连连摇头。
“基地的工作这么特殊,随便找一个可不行。”
我不过脑子地随了一口。
“那你的意思是,在基地里面找个?”老程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这老头。
“师父,今天啥任务?”我及时打断了这看上去永无止尽的话题。
“对,今天我有点事情,我要去委员会一趟。”
“委员会?他们部门在哪儿?”
“不在基地,”老程拿出公文包开始整理文件,“他们在市内,毕竟不需要巨大的实验场地,所以他们在哪儿办公无所谓了。”
“哦哦。”
“在待一会儿吧,2点来钟我去市内,你就留在这,想干点啥都行,今天不那么忙。”
好机会。
如果要履行答应宋以沐的事情,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等到老程一走,我就可以自己去找董欣。
如果仅仅是审问,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于是我一边装作百无聊赖地样子刷着网页,一边用余光观察老程,和门框上的表,期待老程走的那一刻早点到来。
终于,可把他盼走了。
我心中一沉,立刻掏出手机给宋以沐发短信。
“喂,可以了,老程今天去市内开会,不在。”
“你的意思是?”
“你说我什么意思?”
“跟我约会吗?”
你这个人……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平复了片刻才继续打字儿。
“哦,原来你不想见那个凶手了,那没事儿了,当我没说。”
“嘿嘿,开个玩笑。”
十分钟后,我和宋以沐就出现在审讯室里面,这里和上次的位置不一样,说是审讯室,玻璃的那边其实更像是一间完整且配备齐全的生活室,董欣就正坐在地毯上,十分好奇地看着地板正中央的一个太阳系模型。
我不知道他那样看着那个小模型看了多久,但我和宋以沐进去的时候,他依然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就是凶手?”宋以沐难以置信地看着玻璃那边,又看着我。
“对。”我耸了耸肩,递给她一份之前整理好的文件。
“还是个孩子……”宋以沐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接过文件,仔细看着,大致了解了董欣的状况。
她又抬起头看着玻璃那边的董欣,半人半机械的生命体,或许他曾经有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和同龄的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但事实在眼前,他变成了一个只会用一行行代码计算代替思考的“工具”,并且杀人不眨眼。
“这么说,他也是为了救他的父亲……”
“确实是这样。”我的点了点头,“只可惜他父亲的话让他产生了误解,最终造成这种惨剧。”
“挺可怜,也挺可恨。”
宋以沐收好了文件,把话筒拿了过来,开始问询。
“董欣?”
少年抬起头看向玻璃这边,和那时候一样,不过现在他穿着干净的病服,若不是身体的特征过于显眼,真的和普通的孩子没两样。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吗?”
“我是被父亲制造出来的。”有问必答,这一点上,董欣倒是没有拐弯抹角。
“可你那时候明明已经死了。”
“父亲,去求他救我。”
宋以沐点了点头。她看起来知道那个所谓的“他”。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通过什么方法与他接触的?”
“卧室。”
“卧室?”宋以沐坐正身子,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是你……存放你父亲的卧室吗?”
“对。”董欣说道,“我只知道父亲在卧室里见到了他,其余的内容我一概不知。”
宋以沐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305,卧室。
“你见过他吗?”
董欣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他很神秘,是另一个父亲,父亲赐予我生命,他赐予我再生,我尊敬他,畏惧他。”
“这点倒是和那些见过他的人不同。”宋以沐捂住话筒,自言自语道。
宋以沐又问了许多问题,董欣也很老实地回答,但有用的信息很少,这个少年心中的执念,就只有自己的父亲。
他肯用五个人的性命换他父亲的性命,但我们也不能用人类的价值观判定他的冷血,至少作为一个“伪人工智能”董欣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为方式,只不过这种行为方式在当前的人类社会,是无法容忍的存在。
“对董欣的实验、检查提上日程了吗?”宋以沐问道。
“这得等生物处置那边的人。”我回答道。
“董泽华……确定没死?”
“没有。”
“去看看。”
“存放”董泽华的维生舱在D区的生物处置部里,我有权限,可以进去看,但也只能看见董泽华这一个项目,其他的东西一律挡起来不让我看的。
我和宋以沐站在那一团器官和肌肉纤维组成的“人”面前。
“董泽华”泡在淡粉色的液体中,没有初见时那样血腥诡异了。
宋以沐这次习惯了许多,她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冰冷的舱体,说道:“这里面的液体,是仿造人体血液和组织液模拟出来的‘维生三号’,是我爸爸最后的作品。”
如今,她父亲留下的科研财产,用在了另一个父亲的身上,这倒是一种微妙的联系。
“看他这状态,估计也问不出啥来了。”我看了看泡在舱里的董泽华,叹了口气,“不过,他真的还活着呢吗?”
“心跳正常,脑细胞也没有死亡,确实是活着。”宋以沐皱起眉头看着一旁的心电图。
我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不是他,为啥……凭啥还能活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