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的床边,在凳子上坐好,随即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夹。
“项目23以往的异常现象并没有出现?”她开门见山的问了,并没有任何的客套话。
“异常现象是指……”我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文件上提到过的,你没有看吗?”她眉头微皱,质问起我来。
老程见状立刻为我打起了圆场:“我徒弟刚醒没多久,脑袋不清醒,你宽容一点嘛。”
“好吧,那我一条一条问你。”她翻开一页白纸,提笔在纸上写了写,从我的角度看不清那上面的字。
“第一,你是怎么在坠落中存活下来的,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笛子在半空中发出了声音,然后就有一阵风将我托了起来。”
“准确告诉你,那并不是风。”宋以沐推了推眼镜,“那是引力。”
“引力?!”
我忽然回想起那个神灵说的话,那所谓飞翔的灵魂,是引力。
“落鹰山地震波检测台在你和程叔进山之后探测到了两次异常的引力波动,第一次引力波动造成了落鹰山出现了一条长达1.5公里的地面裂隙,第二次引力波动并未探测到它的具体位置。”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第二次引力波动救了你的命。”
“原来是这样。”
“项目23实质上是一个引力控制装置,很危险。”宋以沐坚定地说道。
我吞了吞口水,或许她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
但我说不出来,任何有关那位神灵的信息,我全部说不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异样,继续问道:“第二,骨笛在离开落鹰山的时候没有出现异常现象吗?”
“没有。”
“你个人的情绪有没有任何波动?”
“也没有,老实说我现在平静的很。”
她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在接触到骨笛的时候,是否观测到任何特别的现象?比如说幻觉,或者你在昏迷的期间做了什么梦?”
她不断地追问,问得很详细。
“有。”
当我给出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忽然提起了精神,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
还是开不了口,就像有人用力捂住了我的嘴,压住了我的胸口。
“好好好,不说了行不行?”
异样消失了。
“也说不出来吗?”
我点了点头,看样子宋以沐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
“能写吗?”她手腕一歪,把笔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依旧摇了摇头。
“刚才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了。”老程也补充着。
“好吧。”宋以沐快速在纸上写着,忽而抬起头来,说:“那么,刚才那种情况,让我看一下。”
“哪种?”
“程叔说项目23无法离开你的手。”
“也不是不能离开了……”我嘟囔着,再次抬高手臂,放开骨笛,不出所料,骨笛在落到被子上之前,再一次飞回到我的手里。
宋以沐眼睛眨了一下,又记下了什么。
“还有别的异常现象吗?”
“暂时没有了。”
“要是有的话,随时通知我。”
“好。”我看着面前的女生,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敬佩感觉浮现在我心中,这么年轻就在西山基地做到专员的位置,一定很厉害。
更何况,她还与我同龄。
敬佩的同时,心中还有一丝不服输的感觉。
“嗯?”宋以沐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扭开脑袋,看向了别处。
片刻之后,宋以沐写完了提请报告,并把它递给了老程。
“程叔,跑一趟吧。”她忽然笑了笑,对着老程露出了恳请的眼神。
“好嘞,你俩待在这儿好好聊聊哈。”老程指了指我,“这马上就是你的新师父,谦虚一点。”
他紧接着就走出了病房,临走时在门口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咚。
门关上了,只留下我和宋以沐两个人戴在屋子里。
“你的身体状况很良好,精神阈值也正常。”宋以沐忽然开口,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来看我,“医疗部门建议你休息三天,然后复工,可以吗?”
“当,当然。”
“那好。”
她撂下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坐在我的床边,在自己的文件夹上写着什么。
我偷瞄了一眼,她正在更改项目23的说明条例。
“你,负责修改项目条例?”
“嗯哼。”
她有意无意地回应道。
沉默。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不过仅限于我,她沉浸在手头的文件里,并不觉得有任何尴尬。
于是我又问道:“你为什么还留在这儿?”
“你是病人,程叔不在,我总得负责照看你吧?”
“哦,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的语气有一份冷漠,却又像是漫不经心而不是有意而为。
我靠坐在病床上,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浑身别扭,尝试找些她感兴趣的话题来缓和尴尬。
到着这会儿,我突然有些惊诧,因为我似乎明白了在以前的工作岗位上别人的感受,那种无话可说的尴尬感觉,同事们总说我这个人不近人情,不好接触,现在我明白了,只忙于自己眼前的工作,而不注重社交,会给在乎我的人带来困扰。
“说不定她和我一样,都是这种‘情商低’的人?”我心中猜测道。
正在我绞尽脑汁想要找些话题聊一聊的时候,老程回来了,他推门而入,说道:“提请已经交给委员会了,去休息吧,小宋。”
“好嘞程叔。”她收好文件夹,起身,没有多说一句话,离开了病房,我目送着她离开。
而老程已经悄咪咪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喂,想什么呢?”
我一扭头,发现他那张大脸出现在我的面前,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身体往后闪去。
“干嘛啊!”
“嘿嘿。”老程笑道,“觉得小宋怎么样?”
“很厉害。”我直言不讳地说道。
“她用了半年不到,就晋升成了专员,真是很厉害。”老程也感叹道,“我跟你说,她是我以前的徒弟,我现在在基地受人尊敬,也是沾了她的光。”
“啊?”我心中一惊,“那我岂不是要叫她……”
“师姐。”
“对头。”
“那你是我啥,师祖?”
老程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
“师父就是师父,可别我一走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嘿嘿,放心吧师父,我不会忘记你的。”
“你小子。”他又敲了一下,“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
后来,我在医疗部歇了三天,每天定时有人为我进行检查,所以我不能回自己的家休养,不过在基地也没差就是了。
可休息的这三天确实就是让我休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想起曾经在岗位上带病工作,我心里就有点委屈。
“累死累活干一辈子,让老板开上豪车……哎呦……”还真是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呀。
我揉了揉眼睛,坐在桌子前发呆。
“咚咚咚。”有人敲门,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我听到这声音倒有些兴奋。
“进。”
开门的却是另外的人,不是老程。
“呦,兄弟。”
是黄冠。
他穿着一身过于帅气的装备,通体黑色,还很有科技感,令我眼前一亮。
“黄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住院了,顺道看看你。”他说道,走近两步打量了我一下,“您这也不像病人呐。”
“害,都没受什么伤,今天就出院了。”我拉开凳子让他坐下。
“就不坐了,我的一个战友受了伤也在这里住着,请了个假来看看,顺便看看你,你没事儿就好。”他出了口气,脸色有些差。
“最近事儿多?”
“是呀。”他叹了口气,“事儿比较多。”
老程说过,盲网应急小组是处理高级危害事件的部队,我无法想象黄冠刚刚经历了什么事情,我也只能表示理解,说不出安慰的话。
“呵。”他苦笑了一下,“上次在酒吧那件事儿,被我队长知道了,他以后不让我去了,喝不了酒咯。”
他靠在椅子背上,伸了个懒腰,眼中露出疲惫的神色。
“多休息休息。”我说道。
“啧。”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心事很重。
就在我琢磨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了。
“李为知在吗?我看你房门开着。”
是宋以沐。
“哦,有人来看你?”她走了进来,我才注意到,她白大褂里面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连衣裙,我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材上了。
黄冠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
“你好。”黄冠立刻站的板正,朝着宋以沐敬了个礼。
“哦哦,你好。”宋以沐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我是李为知的朋友,顺道来看看他,不打扰了。”黄冠说道,然后回头朝我摆了摆手,就匆匆离开了,他走的匆忙,我和宋以沐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应急小组还有朋友?而且还是盲网?”和之前不同,宋以沐竟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刚进基地之前偶然认识的,前不久还……还一起出去玩来着。”
“哦,就是那个跟你一起在夜店捅了娄子的小哥。”
“是,呵呵。”我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那么出名了。
“这种事儿时有发生的,你知道,基地里很少会发生什么趣事儿,你俩的事情,足够大家聊上好一阵子了。”
“这样啊。”我更加的无地自容。
“别太在意,我刚来那会儿跟你差不多。”
今天的宋以沐有些不一样,但我说不上来,似乎更健谈了?
“老程已经请假了,他似乎没跟你说。”
“是吗?”
我确实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老程陪她女儿高考的这段时间,我全权接手他负责的一切项目,当然啦。”宋以沐竟然对着我笑了一下,“也包括你。”
宋以沐的确是那种很耐看的女生,脸蛋精致,骨相却又略微有点意气风发的模样,再配上她飒爽的行事风格和说话方式,倒有些英气在身上。
她这样说,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走吧,今天可以复工了。”
“好。”我说道,刚想迈出病房的时候,却停了一下,我摊开掌心面向背后,骨笛瞬间飞了过来,老实地帖在我的手心。
“咦?”
宋以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事情。
“项目23又有了新的情况吗?”她推了推眼镜,看着我的手。
“对,我可以放下它了,当我想要它回来的时候,也会自己飞回来。”
我住院时无聊,只能摆弄摆弄骨笛。
现在,它完全可以像一只经过训练的小麻雀一样,扔出去之后又会乖乖地飞回来。
“再做一次。”宋以沐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一丝不苟的模样。
“什么?”
“把骨笛……我是说项目23,放开,再收回来。”
“好吧,但是,这有点麻烦。”我双手握住骨笛,嘴巴贴在上面说着话:“听话听话,我不会扔下你的,就是暂时将你放下。”
我根呢笛子说了很多好话之后,才把它放在桌上,然后退回到宋以沐的身边,伸出手来凭空一抓,骨笛再一次飞回了我的手中。
宋以沐拿出文件夹,飞快地记录了起来。
“对了。”我忽然回想起这三天的事情,“之前项目23提到过,项目23-1需要每天定时吹响骨笛对吧。”
“对。”
“但我最近没有吹过,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嘛。”
“他们是必须吹奏骨笛,似乎是被迫的而不是主动的。”宋以沐分析着,“我记得是为了催眠某个东西……”
“对,是催眠,但那个东西,好像已经醒了。”
“醒了?!”
那位神灵,确实清醒地在与我沟通,并不像被催眠的样子。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忘了你说不了话。”
她再次记下了很多信息,然后她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智力有没有衰退?”
“我不知道。”我耸了耸肩,“这几天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还需要做个智力检测。”
……
二十分钟后。
在宋以沐的办公室,她看着手里的智商测试表,表情有些怪异。
“为什么数理逻辑题错了一大堆,其他的却是全对?!”
“我哪儿知道?!”我做题做的有些怨气,“那破逻辑题根本就没有逻辑!”
“服了你了。”宋以沐扶着额头有些无奈,“你是文科生吧。”
“是啊。”
“果然。”
“喂,什么叫果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