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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起始(1 / 1)


“西山基地……”我念叨着网站左上角的名字,那名字从未出现在我已知的任何著名企业、工作室或者实验室的范围内,可那网站的精细程度以及挂名国家科研基地的噱头,看起来很有吸引力。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点开了他们的招聘页面。

先是让我填写一些必要的信息,电话、住址、身份证信息等等;网站的证书、证明都很齐全,我也没太担心。

于是我按照上面的空位一条一条地填了个满满当当,当时我也没怎么担心会不会泄露自己的个人隐私、家庭信息的问题,那时候我只是想尽快找个工作,好离开父母,毕竟他们辛辛苦苦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是这样窝在家里一点出息没有,说不过去。

“真说不过去。”

点了提交之后,页面自动跳转到了另一个页面。

“请如实填写您对以下问题的真实思考,以便于评估您是否适合我们提供的职位。”

不是面试,也不是其他基本信息的询问,页面径直跳转到了一个仅有四个问题的页面。

我一看这架势,心里瞬间放松了下来,这样毫不正经的招聘网站,根本不用想,100%是空头公司,或者黑心企业,电脑上的光标已经放在了退出按钮上,可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第一行那简短的问题上,

“你是一位铁路扳道工,一辆列车驶来,列车的前方是一条岔路,左边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右边则有五个人被歹徒捆在轨道上,现在你仅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去思考你接下来的行动,你会怎么做?”

“电车问题。”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心理测试的小问题,见得太多了,不过,这种问题,向来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问题是开放式问题,下面留出了空行供我作答。

我不假思索地开始敲起了键盘。

“扳动开关,让列车撞向左边那一个人。”

这真的是我下意识的选择,因为我那时候只想赶快做完这几个问题,好赶快寻找下一家更合适的公司。

第二题:左边的轨道上站着一位可以为国防事业作出伟大贡献的科学家,而右边只不过是一个学历普遍不高的家庭,你会救谁?

“左边。”

我继续写着这些无需经过大脑的回答。

第三题:承接第二问前提,如果列车驶入左边,则有30%的可能性,科学家会自己逃脱;如果列车驶入右边则有80%的可能性,列车会在那一家人的前面减速并停下,你会救谁?

短暂思考过后,我还是填了左边,因为让列车驶入右边,那科学家就有了100%生还的可能性。

第四题:请看图。

“看图?”

我心中满是疑惑地将页面拉了下去,下面是一张极其简陋的简笔画,两中央透视的斜线代表铁路,而最下方一条粗长的黑线代表地面,图案在电脑荧幕上有规律的闪烁着,为确保不遗漏任何关键信息,我挪了挪凳子,伸长脖子仔细看着那副图。

那图案依旧在闪烁着,我盯得有些入神,就好像自己在眨眼一样。

忽然之间,我似乎看见这样一个场景:一个高速奔驰的列车迎面驶来,岔路的两旁分别是五个无法动弹、哀嚎着的人,另一边则是相貌庄重,抽着烟,沉思着什么事情的中年男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中年男人会在我的眼前刻画的那么详细,但毕竟那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而另一边,我眯起眼睛,想要自己看清楚那五个人的模样。

我看清楚了。

那是我的母亲、父亲、祖父和祖母还有我自己。

列车刺耳的汽笛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本应该出现在面前的东西,却不是那惨白的电脑屏幕,而是一杆冷冰冰的拉杆,拉杆实在且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入了我的手心。

我的手心出汗,无法思考。

“快……跑……”我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动弹着,却发不出声音,那轨道上的五个人,整齐地向我投来了哀求的目光。

“科学家逃脱的概率是30%,列车停下的概率是80%。”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行字。

鬼魅之间,就在列车迅猛地气流吹来的那一刹那,我推动了手里的拉杆,巨大的列车轰鸣着碾过轨道。

我的手,紧紧扣住了桌面。

刚才的场景消失了,我的眼前又恢复了正常,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右手死死地扣住电脑桌,甚至将坚硬的复合板扣出了一个小坑,我瞪大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

那幅图片消失了,页面也自动刷新,变为了空白,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失魂落魄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脚步发软,背心后面完全被汗水浸透。

“妈……”我站在客厅里面小声说着,我的嘴巴甚至都无法张开太大。

“咕。”我使劲吞了一口吐沫,“妈!”

母亲像收了惊吓一般,从厨房冲了出来。

“怎么了儿子?”

她那日渐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当时我的脸色应该是差到了极点。

因为我真的那么做了。

“我……推了。”我仍旧说话说不利索。

“你说什么?”母亲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为我拭去冰凉的汗水。

“哪儿不舒服?用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放了下来。

“没事儿,妈,我回屋里躺一会儿。”

我真的那么做了,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推动了面前的拉杆,轨道顺理成章地拉着沉重的列车碾过了我的家庭。

而我并不知道的是,未来的日子,也正在缓缓碾过更多的东西。

那天,我一觉睡到了晚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昏暗,屋子里一点光也没有了。

“屮……”我咒骂着,用手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睡了多久啊。”

我抄起手机一看,好家伙,七点钟了,等我翻身下床,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父亲也下班回来了,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切都是那么平淡且祥和。

“醒啦。”我妈站起身来,来到厨房,把晚上做好的东西放进微波炉里面热着。

“还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难受了,睡了一大觉,好的差不多了。”

“是不是最近找工作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嗯。”

我早已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起来,大半天没吃饭,我饿得是前胸贴后背。

“这找工作的事儿,也是次要的,可不能把身体累垮了。”

“嗯嗯。”

我很是敷衍地回应着。

“实在不行就去之前那种企业上班就得了,要求也别太高了。”我妈苦口婆心地唠叨起来,换作平常,我肯定会觉得不耐烦,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却很想多听一会儿她那没有终止的唠叨。

“要是想找个轻松的单位也可以,让你爸在机关里面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合适的岗位,过几天去那儿上班也行。”

听到这话,我把碗放下了。

“行了妈,歇着去吧,我没什么事儿的,估计过几天,就有信儿了。”

我摆了摆手,让她去客厅陪我爸看电视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拢着桌上残渣,走了。

那是我久违的流泪。

上一次流泪,还是我在高三的时候,我始终认为我在情感方面已经做到麻木了,没有更多的情感问题能够刺激到我。

可在爸妈面前,我还是不能放下心。

我想离开这里,不是说我要离开父母。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人口不能再密集而人民却没有财富的地方,离开这个只够养老的薪酬却有着一线城市消费水平的地方;离开这个百万高中生日夜渴望离开的地方。

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若非如此,就只有留在这片土地上,迎接下一段平淡的人生。

草草吃完了饭,又坐在沙发上象征性地陪着父母看会儿电视、聊会儿天,我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盯着空空如也的电脑屏幕。

那铁道拉杆冰冷的触感仿佛依旧停留在我的手中,手心里面,有铁锈的味道和血的滋味,很恶心。

我握着鼠标,反复刷新着那个页面,可原本的“西山基地”,却变成了某个名不见经传的互联网发展公司。

“是诈骗,一定是假的。”我心中的这么想着,转头浏览起别的页面,可在那之后,我的思绪始终无法集中,“西山基地”这四个大字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烁,就如同那个诡异的图片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

于是我关上了所有的网页,重新打开一个搜索器,输入了那四个字。

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东西的讯息,那些杂七杂八的网站,根本和那个西山基地挨不着边。

于是我又开始搜索“电车难题”。

“无解啊。”我心里念叨着,电车难题只不过是一个最基础的哲学命题,通过不同个体的思维看法,将作出相同猜想或解答的人们分为不同的哲学流派,当然,这其中大多数的人们,都会选择牺牲少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

可我当时并没有那样做,即便那铁轨上绑着的是我的亲人甚至是我自己,因为我的潜意识正在告诉我,另一边轨道上那个男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一股反胃的感觉连带着刚刚吃完的晚饭涌了上来,我紧闭着嘴唇,硬是把那种呕吐的感觉憋了回去。

我觉得自己好恶心。

之前相处过的人说得没错。

“你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你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正确的让人恶心。”和前女友分手前,她说得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个。

确切来说,是倒数第二句,如果那最后连带着一巴掌扇过来的那声:“滚!”

也算的话。

我用最理智的方式、利益最大化的方法,杀死了我的亲人,去保护一个毫不相识,甚至自己都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所谓科学家的男人。

后来的这几天,我没有多大印象了,我只记得我浑浑噩噩地呆了几天,然后就一直等待着那个所谓“西山基地”的来信。

这期间父母也开导过我好几次,每一次的说辞都差不多:“在本地找个轻松点的工作,也好过在北京累死累活啊。”

我的答复总是模棱两可。

不是因为我喜欢北京,恰恰相反,我对北京没有丝毫的亲切感,那就像是在黑暗中的一束永远触不可及的火光,给你零星的一点希望,以至于你仍旧渴望爬出黑暗,尽管最后会遍体鳞伤。

对于我来说,或许北京就是唯一的出路,是让我的家人、以及未来的家人摆脱这一切的唯一出路。

就在这时,我一直打开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来一个弹窗,邮箱收到新的邮件。

我急忙点开查看。

“工作地点:北京市西郊西山口0号;时间:5月20日上午六点。”

那可给我激动坏了,当时我就差跳了起来,仿佛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心结被解开了。

“5月20日……那就是后天。”

当时是深夜快11点,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冲到我爸妈的卧室把他们俩摇醒,就好像那个什么西山基地已经要录用我一般,向他们宣告了这个面试的事项。

虽然当时爸妈脸上的表情困倦地睁不开眼,但我还是能看出他们眼中真切的欣慰。

后来就是买车票,去北京,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堵两个小时的车,在西山景区外面住了一晚上。

5点钟,我从宾馆离开,按照当时景区门口5块钱一份的西山森林公园地图找了过去。

“早知道昨天来踩踩点了。”

我站在公园门口,看着大门柱子上的铭牌,犯了难。

那铭牌上写得清清楚楚——西山口1号。

“0号在哪儿啊?逗人玩儿呢这不是!”正当我有这个疑问的时候,另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代替了我的心声响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山路上出现了几个黑漆漆的人影,那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上了山。那五个人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等他们走到近前我才发现,这些人都留着短寸,其中一个人身上还穿着军队统一派发的汗衫,不用多想,他们几个应该是军人。

“呦,兄弟。”

为首一个男人朝着我挥了挥手,他长得很精神,眉眼很深邃,鼻梁很高,一头短寸更能衬出他的气魄。

“嗯,你好。”我也礼貌地挥了挥手他那身上正式的白色衬衫跟他们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也是来0号面试的吗?”

“对。”

“哪儿毕业的?”他双手插兜,凑了上来,脸上挂着笑,因为他们的军人身份,我也没有多么警惕。

我说出了自己的母校。

“985的,名校啊!”那人眼中流露出隐隐约约地羡慕的眼光,周围的战友们也纷纷惊叹起来。

“害,要不是我小时候不学好,就不至于早早入伍了。”

“哪儿的话。”我笑着说,“军人听起来多神圣多光荣啊,总比我这苦逼大学生好。”

“军营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他撇了撇嘴,“我这哥几个新兵蛋子才叫苦逼呢。”

我们几人毫无头绪地站在山门前聊着,从谈话中得知,他们都来自于一个不好透露名字的特种部队,他们五个是各自连里最优秀的新兵,来到这西山基地面试也是首长的命令。

“什么首长?”

“这我哪儿知道哇。”那哥们苦笑了一声,“有些东西还是少知道点,轻松,懂吧。”

“是,是啊。”

我点了点头,不能不认同他的话。

将近六点的时候,就在我们几人犹豫要不要到别处再找找这0号的位置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出现在山路上。

那是来接我们面试的车。

“哥们,你叫啥呀。”那人挠了挠头,问我名字的时候,脸上才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姓李,李为知。”

他伸出了手,我也礼貌地迎了上去,他的手粗糙有力,捏得我的手生疼。

“我叫黄冠,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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