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第一个星期，大成地产总部给苏城分公司下了死命令，要求6个月内将一个老大难的商业项目全盘售出。完不成的话，苏城分公司M3级以上员工全员降级。
这个老大难项目叫西城1号，被称为大成地产最难啃的骨头，卖了8年只卖出了3个商铺。这个指令下发以后，整个苏城分公司哀嚎遍地。
黎信舟让各部门梳理一下西城1号的情况，3个小时候后开交底会。这个项目营销板块，临时划给了秦芷。
会议室里，投资部的同事首先发言：“西城1号项目位于苏城西郊，拿地时间是十年前。十年前，当时的政府班子大力推举西改策略，按当时的规划，苏城西将建立一个新城区，目标成为苏城城市副中心。这个新城区当时规划了3条主干道连通现在的主城区，并沿着其中2条主干道规划了13、19号地铁线。西城1号距离规划中的19号地铁线仅300米。这块地的商业配比较高，占总体量的一半。按当时的规划，这块地的发展前景很好。但是后续来的政府班子并不看好西城的发展，把发展势头转到了南门，因此西部新城的规划就被搁浅了。时至今日，3条主干道只贯通了一条，周边也仅落地了几个小型批发市场。从目前的城市规划来看，板块依然不是城市中心，没有规划利好。”
投资部的发言再次印证了西城1号项目就是一个不良资产。十年都没有卖出去的不良资产，集团要求6个月卖掉，再加上之前的传言，这很明显是把狗头铡架到黎信舟脖子上了。
黎信舟面色一如往常的平静，好像一切尽在预料中，“这个项目的实际销售情况和货值是怎样的呢？”
秦芷在屏幕上投射出一段影像。这是她中午请物业公司的同事航拍的。十年了，西城1号项目依然像是个孤岛。“这个项目住宅600户已售罄，并交房入住7年了。商铺234个，其中临近小区出入口的10个住宅底商已全部售出。但是住宅对面的商业盒子，整体未售。总体量2万方，货值2.4亿。”
秦芷指着影像补充到，“西城1号的住宅和商业，被一条道路分割开来。住宅的北、西、南3面，仍是未拆迁的农田。商业盒子旁边有一个酒店用品批发市场。但是经营状态不好，目前只有二十多户商家在营业。”
秦芷的补充发言，让这个项目看上去更加了无生机。有同事小声嘀咕，“天啦，这个项目简直就是坑，住宅的业主肯定觉得当初被骗了。”
“商业盒子没有上市推过吗？怎么会一个铺子都没有卖呢？”黎信舟追问道。
“上市过，但是周边的规划泡汤了，所以一直没卖出去。没有规划利好，住宅也卖得很艰难，600户卖了3年才卖出去。”秦芷感觉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黎信舟泼冷水。
黎信舟的脸色稍微冷了一点，然后说道：“明天上午10点，投资部、设计部、营销部，财务部，跟我一起去项目现场看看吧。看完，我们再讨论。散会。”
第二天早上9点，秦芷就去西城1号现场提前踩点。令她没想到的是，黎信舟居然比她还提前到达。其他部门的人还没有到达。
秦芷说：“我先带你去隔壁的批发市场逛一逛，了解下情况吧。”黎信舟点点头。
走进批发市场的大门，黎信舟说：“上一次逛批发市场，还是十年前，你带我去的。还记得吗？”
秦芷：“记得呀。那时候我只以为你是个小小富二代，万万没想到你是个豪门贵公子。你一直嫌弃家纺批发市场里气味刺鼻。觉得那些布匹染色剂都有毒。我还嫌你娇气、作。”
黎信舟：“你没看走眼，我不是豪门贵公子。我也只是个挣扎谋生的。那个市场到处脏兮兮的，可是人山人海。这里倒是干净，可惜寥寥无人。”
秦芷知道生意人最忌讳一大早进店闲逛的，于是随意走进一家铺子，挑了2个红酒杯。付账时，趁机问道：“老板，你们这里怎么没什么客流啊？是我来得太早吗？”
老板说：“就是客流少啊。当初上当买了这里的铺子，转手也转不出去。”
黎信舟随意拿起一个咖啡杯，说道：“老板，我看你们这里开门营业的店铺很少，但是每家的货品很齐全啊。”
老板说：“这里开门营业的都是把商铺当成库房来使用的，实际销售门店要么在别处，要么在网络上。偶尔捡几个路过的客户。”
走出批发市场，黎信舟说：“我们去西城1号商业盒子里面逛逛吧。”
商业盒子建设完后，一直没有商家入驻。物业只做最基础的安全巡逻，并不花大力气做保洁。商业盒子里面一股霉味，外面的露台满是雨水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长了青苔。秦芷脚一滑，险些摔倒，幸亏黎信舟在后面扶住了她。秦芷道了声谢，然后调整位置，与黎信舟并肩走着。
秦芷认真地观察这个商业盒子的每条动线，观察每间商铺的开间进深层高，试图找出他们的亮点。
黎信舟问：“有想法了吗？”
秦芷说：“这个盒子被切得很碎，很明显是个批发市场的形态。但是这周边的荒芜感，实在很难让商业客户动心，作为商铺进行销售恐怕很困难。”
秦芷说：“这个商铺盒子，目前来看唯一拿得出手的卖点是，层高6米。我在想，既然没有商铺功能，是否可以赋予居住功能或者办公属性。”
黎信舟：“仔细说说呢？”
秦芷分析道：“6米层高可以隔2层使用了。我考虑两个方向，一是做酒店，二是做Loft办公。这个盒子已经被拆分成了200多个产权，但是我不建议散售。整售的体量太大，总价太高，可以考虑分层销售。这样每层也才6000万。但是这个总价，也是蛮难找客户的。”
黎信舟：“这样的客户，就不能局限在苏城一个城市找了，需要开全国渠道了。”
秦芷继续补充：“是的。现在就需要工程和设计部确认一下，墙体的荷载是否容许搭建隔板。”
黎信舟和秦芷又继续围绕这个商铺盒子周边转了一圈。
黎信舟：“去楼下广场吧，其他部门的人应该也到了，可以开现场会议了。”两人到达广场的时候，其他部门的人果然已经到了。
黎信舟问：“各部门都去盒子里面看过了吗？6个月售罄的策略有了吗？”
设计部的同事不太自信地说道，“销售肯定是营销部更擅长，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设计部鼎力支持。”
黎信舟白了设计部的同事一眼，“别忘了，集团说的是完不成任务的话，分公司全部M3级以上降级，这可不只是营销部降级哟。”
设计部总监一脸委屈地说，“集团那个文件发得本来就很殃及池鱼呀。”
“好了，我也没指望设计部想什么营销策略。你们做好辅助工作，并且发动身边资源，帮营销部找找潜在客户就行了。”接着，黎信舟问财务部总监：“这个项目有银行抵押吗？”
财务总监回答到：“这个地方比较偏远，属于不良资产，银行只接受了1楼的商铺做抵押，楼上都没有抵押，完全处于空置状态。商铺虽然没有卖出去，但是从住宅交房到现在，物业公司那边一直有物业费产生，但是处于挂账阶段，一直没有支付。”
黎信舟说：“这个商业盒子一直空置，售出前的物业费，让物业公司打个折，象征性地收取一点就行了。这个就交给财务部去沟通。工程和设计部，确认一下墙体和楼板的荷载，看看能否允许室内搭建。4层变9层。投资部，重新梳理一下附近的规划，看看有无对项目的利好。营销部开启全国渠道带客吧。”
黎信舟给各部门下达指令后，重复强调了一句：“这个项目是个硬骨头，集团没有给我们吐掉的余地，我们只能想办法咬碎啃下。”
现场会议结束后，秦芷立马组织营销部的同事一起制定了西城1号的推荐资料，并迅速与全国30多家渠道公司签订了分销协议。第一个月，全国分销先后带了将近100组客户去实地勘察项目，客户看到周边概况后，大多都打消了念头。其中有2家酒店类的客户，愿意继续谈判，但是他们可接受的总价仅2000万。因此，秦芷跟全国分销商议把客户方向调整为办公客户。
经过6个月的努力，最终将商业盒子分层卖给了4家电商直播公司作为直播基地。因为商业盒子被拆分成了200多个产权，导致直播公司都无法进行银行贷款。黎信舟和财务部各种计算后，允许直播公司进行一年分期。付清5成后，允许直播公司提前收房进行装修。余下5成，在一年内付清即可。若到期未付，大成地产有权收回房屋，直播公司将面临高额违约金。
12月底，直播公司的第一笔款项到达苏城分公司账户的时候，这个搁置了10年的老大难项目经过各项目部的齐心协力，终于卖出去了。
秦芷找回了一点当初和黎信舟并肩奋斗的感觉。两人并不亲密，仅像英明的老板和得力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