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信舟辍学创业了。
新学期开学前,黎信舟给秦芷来过一个电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的计划,他准备开一家婚纱摄影公司。
黎信舟说:“秦芷,接下来我要专心投入到创业中去,会很忙,因此没时间再来找你玩耍了。”
秦芷说:“没关系,你专心奋斗吧!争取早日成为行业大佬。如果公司不幸开不起来,或者一不小心开垮了,你就来找我,到时候,我可以酌情考虑,带着你一起搞点小钱。大富大贵,我秦芷做不到。带你脱贫奔小康,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芷偶尔会致电主动关心一下黎信舟的近况,但是发现他很忙,于是秦芷便不主动联系黎信舟了。慢慢地,两人断了联系。
2009年4月,距离汶川大地震即将满一年。距离震中较近的几个学校,面向全国的大学生邀请支教。秦芷听说后,便踊跃报名申请支教。
秦芷被分配到了北川中学。北川县在当年的地震中化为废墟。无数楼房瞬间坍塌或陷入地下,大地被撕裂成一道道沟壑。如今正在紧锣密鼓地灾后重建。秦芷以为会去到北川新县城。最后却被意外地带到了绵阳市区一家国企的培训基地。
北川中学的师生整体借住在这个培训基地。培训基地的操场上搭建起了一个个活动板房,师生们便是在这些板房里上课。
当秦芷第一次走进课堂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有的人坐着轮椅,有的人座位旁边放着拐杖,有的人只有一只手臂,有的人目光呆滞。下课后,学生们对新来的老师感到好奇,纷纷来找秦芷聊天。聊天过程中,秦芷得知,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秦芷再次感到生命的珍重与渺小。
秦芷想到了黎信舟,两人已经半年多没有联系了。秦芷主动给黎信舟打了一个电话,“黎信舟,我们还活着,四肢健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呀。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人应该要坚强,要珍惜生命。”
黎信舟答非所问地说:“有的人,活着是幸福。有的人,活着是痛苦。”
秦芷在北川中学支教了半年,才回到龙城。那通电话结束,直到毕业,秦芷都没有见过黎信舟。
龙城很大,陌生的人却相遇了。龙城很小,熟识的人说再见后却从未偶遇。
失去了黎信舟这个好搭档,秦芷很是遗憾,但也懒得去找新的合伙人。秦芷便独自经营舞蹈培训班,直到大学毕业。
秦芷无意将舞蹈培训班做大、做强。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秦芷的潜意识里对房地产相关行业特别感兴趣。参加了几十场校招会,见过上百个面试官后,秦芷终于在毕业前3个月,收到国内两家著名房企的offer。
兴奋过后,秦芷史无前例地陷入了选择困难综合症。秦芷还在犹豫应该入职哪家公司的时候,黎信舟突然出现在秦芷的宿舍楼下。
两年不见,黎信舟褪去了大学生的稚嫩,变得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秦芷努努嘴,埋怨到:“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我以为你变丑了,不敢面对我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帅。”
黎信舟笑着说:“皮相对于你,不重要。”黎信舟递给秦芷一个盒子,“我去云南出差,看到这个,很漂亮,就想着带回来给你做毕业礼物。”
“亏你还记得我要毕业了,再晚出现几天,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秦芷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只硬币大小的蝴蝶形戒指,蝴蝶的身体是由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翅膀则是银质的,点缀了少许小宝石。秦芷挨个手指试了一遍,戴在食指上正合适。
秦芷很诧异黎信舟居然会送自己戒指,还是颗红宝石戒指。秦芷注视着这只戒指,思绪不由得回到很多年前,想起已去世的奶奶。
秦芷已经不记得奶奶具体是哪一年去世的了。这么多年,秦芷只梦到奶奶两次,每次从梦中醒来,泪水都打湿枕头。奶奶是秦芷心中埋藏得极深的一道伤。
秦芷的爸爸重男轻女,看见秦芷是个女孩,便把秦芷扔给了乡下的奶奶抚养。一直到4岁,秦芷才被要求回温南上幼儿园。
秦芷和奶奶带着一口木质的箱子,回到温南,箱子里有一张黑白的照片。奶奶说这是她的遗像照。秦芷不懂什么是遗像照,只觉得照片拍得非常漂亮,便要求奶奶必须把照片送给她。
回到温南的秦芷,并不被爸爸妈妈宠爱。刚开始那几年,姐姐也不愿意跟秦芷玩耍,甚至好几次哭闹着说没有她这个妹妹,要撵走她。秦芷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找乐子。
奶奶的第一颗戒指,是秦芷在摆临摊的棚子下捡到的。秦芷看着金灿灿的圆环,以为捡到了一颗金戒指。欢天喜地跑回家送给奶奶。奶奶说这戒指是铜的,不是金子,但是仍然很高兴地戴上了戒指。
奶奶的第二颗戒指,是秦芷在垃圾堆里捡到的。上面缀了一颗大红的“宝石”。奶奶很生气秦芷怎么又去淘垃圾玩了。但是仍然很开心地戴上了“红宝石戒指”。只是几天后,“红宝石”便掉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宝石底座,可是奶奶依然没有摘下戒指。奶奶说,等秦芷长大送她一颗真红宝石戒指。
当奶奶离世的消息传来时,秦芷明白,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没有了。
秦芷大学毕业后,曾想着去祭拜奶奶,可是大伯那边早就没有了联系,秦芷连奶奶的坟头在哪个方向都无从知晓。如今的秦芷,已经有能力买红宝石戒指了,可是奶奶早已不在。
秦芷看着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默默在心里问到,“奶奶,你是否会埋怨我没有去参加你的葬礼呢?”
秦芷摘下戒指,还给黎信舟,“众所周知,戒指是结婚的信物,一般都是情侣之间赠送戒指,是爱意的象征。我们不是情侣,我如果收下这颗戒指,容易让别人误会。”
黎信舟把戒指再次递到秦芷的手上,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我看重的是这只蝴蝶,觉得蝶变新生是个很好的寓意。它凑巧是个戒指的形态。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不值什么钱。你就收下吧。”
秦芷便不再扭捏,“既然不值钱,那我就笑纳了。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顿大餐,就扯平了呗。”
黎信舟愉快地说:“好呀。”
好久不见的两人,仿佛有千言万语说不完。聊天内容天马行空。从古往今来聊到人生价值。从哲学聊到宇宙。黎信舟说秦芷的脑回路惊奇。秦芷说黎信舟杞人忧天。
晚餐结束时,秦芷还是把自己最近的困难抉择告诉了黎信舟,“我不知道选哪家公司入职。A公司是家国企,总部就在龙城,但是入职后要先去广州分公司待3年,3年后才能申请回龙城。B公司是家私企,大本营及业务均在北方。我怕冷,不抗冻,我也怕自己不适应北方的生活习惯。坦白讲,我对龙城有些眷恋,不舍得离开。这两个公司又特别吸引我。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黎信舟认真思索了半晌,问到,“你介意全国各地到处跑吗?”
秦芷:“不介意啊。”
黎信舟:“那你来跟我干吧。我的婚纱摄影公司大本营会一直在龙城。但是,我准备转型做全国旅拍,经常会去全国各地出差。”
秦芷:“什么是全国旅拍?”
黎信舟:“用户通过预定旅游目的地的摄影师,在旅行的同时就体验一次完美的拍摄服务;用户也可以指定去任意某地拍摄。全国旅拍就是在国内各个重要景点均安置专业拍摄团队驻扎当地,用最划算的价格为用户提供体贴专业的服务。”
秦芷:“我去你公司干什么呢?”
黎信舟:“产品设计,也就是旅拍基地及服务产品开发。但是你要从基层做起,以你的悟性,肯定很快上手,我就可以给你升职加薪了。有我罩着你,你或许可以早日实现买房的梦想。”
秦芷想了想回答说:“我对你说的这个行业,其实不太感兴趣。冲着你或许能让我早日实现买房梦,那我便去吧。”
黎信舟说:“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卖掉?”
秦芷莞尔一笑:“你忘了吗?你是我的摇钱树呀!我可是靠着你挣了好几万呢。现在,我要再借借你的势,早点攒够银子买房子。”
黎信舟说:“别怕,有我吃肉的日子,就有你喝汤的的日子。”
秦芷开心地说:“真好,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一起搞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