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一切都冲刷干净了。
从山下的集市到凤阳城里，一路上倒还聚集着不少人。
大多是出来围观山上异象，还没来得及散去的。
个个意犹未尽，还没琢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黑云和大火就消散了。
但人类爱吃瓜的心是亘古至今不变的。
花眠酒和金火火人还没回到凤阳，青崖学院的事迹就已经被编成折子，在大街小巷的茶楼酒馆里传开了。
马车进了凤阳，就开始一走一停了。
金火火累得睡了过去，花眠酒掀开帘子朝外看，挤的全是看热闹的人。
那说书人把两人传得神乎其神。
什么“大小姐智斗黑心妖婆，小神女射杀百年魔尊”，添油加醋的，把情节描绘得跌宕起伏。
民众听得热情高涨。
此时见金家的队伍进城了，都挤着跳着围在马车两边挥手，跟粉丝见面会似的。
花眠酒咋舌，想起上一次这样被人围着，还在被扔烂菜叶臭鸡蛋。
人生起起落落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
她倒没什么感慨的，正如她之前说过的，她和火火遇到的这些事情，已经够异想天开了。
往后再遇上什么都不稀奇。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
闷人的暑热暂时退去，长夏中难得一点短暂的清凉，城里那些被晒得蔫头巴脑的月季渴饮过雨露，纷纷舒展开娇嫩的花瓣，点缀白墙青瓦，满城鲜活颜色。
一道华丽的身影飞快掠过花丛，踏着青瓦屋顶，身轻如燕，脚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道黑色身影紧随其后。
潋滟回头，笑容无赖，看着风柳：“我又没招惹你，好好的，干嘛又对我刀剑相向？”
风柳眉目疏冷，沉声问道：“以金雪樱的那点灵力，能劈得开三啁山？”
轮转三世，风柳发现，不管他怎么干扰，大事件的走向永远都会朝着原来的方向靠拢，只是组成这些事件的各个小部分，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既无法改变，又无法掌控。
世界的微尘落到每个人头上，都如同一座大山，他重复再多次，也拦不断历史的洪流。
三啁山被院长劈开过一次，被南伽劈开过一次，院长的第一计划成功后，被新魔王又劈开过一次。
它怎么都是要倒的。
只是风柳没想到，第四次，竟然是金雪樱劈开的。
金雪樱没那个本事，突然出现的潋滟就很可疑了。
潋滟眉峰微挑，也不狡辩了，大大方方承认：“我是帮了金雪樱一把没错，可彼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正是诛杀魔尊的好机会。三啁山封印松动，阕琊迟早会出来，等到蓝瑛的神魂被侵蚀之后，再与小酒和金大小姐照面，她用着蓝瑛的音容，不再从容赴死，而是求她们二人手下留情，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潋滟说的不无道理，风柳只是疑心他有别的目的。
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亦正亦邪，做事全随心所欲。
现在突然出现，难叫人不怀疑他的居心。
潋滟见风柳还有敌意，余光扫到下面的马车。
他从房顶上跃下，飞快钻进了马车。
花眠酒被吓了一大跳，不善地看着他。
他眨了两下眼睛，表情委屈极了：“小酒，有人要杀我，快保护我。”
花眠酒胳膊被他攥住，她侧头看躲在身后的潋滟，笑容阴恻恻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想杀你。”
潋滟笑眯眯的：“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小酒就开始想我了啊。”他好像只能听进去他想听的声音。
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说什么都显得真挚。
惊为天人的脸，对花眠酒这个颜控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但花眠酒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肘击，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去那边给我好好坐着。”
潋滟倒还真的乖乖听话坐下了。
他撩起马车帘子往外看，风柳怕扰了金火火休息，果然只在外面跟着，没进来。
潋滟笑容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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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垠这几天有得忙。
哪些人要定罪，哪些人要嘉奖，哪些要讲给百姓听，哪些要瞒下来，学院如何重建，等等等等，还有一大帮别城的世家大族，天天来议政殿讨说法。
他愁得寝食难安。
王都很快派了人来。
事情闹得大，善后工作繁杂，但他立了大功也是实打实的。
礼乐司的掌印大人亲自来传的圣旨，抬奖赏的队伍有十里长，还真不是夸张手法。
国主的态度摆在那里，那些讨说法的人也不敢跳脚得太厉害，加之金无垠挨个给了交代，诚意是有的，他们见好就收，就都回去了。
金无垠却高兴不起来。
宫里的大人带来了一道圣旨，一封书信。
圣旨是封赏的，他们金家名衔爵位叠得够多了，再加两个虚名，也不痛不痒的。
倒是把花眠酒单拎出来封赏了一遍，少年英雄，天资卓越，一战成名，朝廷有拉拢的意思，封了个昭宁郡主，赏了王都边上一座小县城当封邑。
府内外都开始改口叫郡主，以示天恩入人心。
得到这么多奖赏，本来是该高兴的，但拆开信金无垠就又愁起来了。
国主要召金火火入王都。
说是要亲自嘉奖。
信上只说去王都小住几日，但金无垠又不是傻子。
国主四个儿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又刚好和火火年龄相仿，等火火到了王都，赐婚定是免不了的。
这一去就很难再回来了。
如今诸侯势强，虽互相制衡，但他们凤阳金家屡屡出风头，王都那边不可能不忌惮。
去小住不过是个幌子，要让火火进宫当人质，牵制他才是事实。
近侍林放见金无垠愁眉不展，出了个主意：“城主大人莫要多虑，我们凤阳城里，与大小姐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也一抓一大把，反正小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如先将她婚事定下来，再去王都，国主就是再想赐婚也不行了。”
不算个好主意，但确实能解决燃眉之急。
金无垠照旧还是愁，他还想女儿在身边多陪自己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