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快入夏了,但夜雨还是稍冷。
他在廊下站了太久,衣衫都湿了。
金火火给他倒了杯热茶,一抬眼看他还在门口。
“怎么不过来?”
少年低头:“怕吓到主人。”
金火火想说「你只要不像傍晚时那样发疯,我怕你干嘛呀」,但看到少年浮着水雾的眼睛,终究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不会怕你。”金火火说。
少年眨了眨眼,这才放下心来,慢慢靠近她。
“给,春寒料峭的,下雨也不知道往屋里跑,受凉了多不好。”
少年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汤:“多谢主人。”
金火火受不了地嚷道:“不要叫我主人,听起来玩的也太变态了。”
少年沉默,眼尾耷拉下来。
金火火突然拉过他的手,他手心的伤口外翻,还往外洇着血。
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
“手掌摊开。”金火火柔声命令道。
这次她受伤,金无垠送来了不少好药。
她翻出一堆瓶瓶罐罐,跪坐在软榻上,往前凹着腰,少年伸手半跪在她面前,两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极淡的梨花香,和他身上原本的某种不具名的木质香味交缠在一起,叫她平白心绪不定。
温暖的烛光倾泻下来,将他肌肤照得通透莹白 ,因为躬身的原因,他的领口微微外扩,锋利锁骨下结实的胸膛也若隐若现,上面似乎还有红痕。
不能再往下看了!
“你叫什么名字?”金火火艰难收回目光,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风柳。”少年答。
桐间露落,柳下风来。
金火火喜欢这个名字,又问他:“你之前是哪里的人?”
风柳摇头:“记不清了。”
“下那么大的雨,为什么还要站在外面?”
“我是主人的死士,不能离主人太远,太近又怕主人不喜欢。”
“不要叫我主人了呀!我没有不喜欢......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人,是独立个体,有血有肉有思想,不要把你当做我的附属品......”
金火火的思想教育戛然而止,她看着风柳漆黑安静的眼瞳,知道自己这些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风柳看她的眼神,只差给他配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后面摇了。
按理说被折磨得这么惨的药人,不应该非常憎恨他们这种人的吗?
她想不通,就懒得多想,便说:“算了,我说再多都是废话,直接放你自由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了。”
风柳却斩钉截铁:“我不要。”
她一拍额头,语气浮夸:“为什么不要?那可是自由啊,世世代代被讴歌的东西啊!”
风柳缓慢地眨了眨眼:“离开小姐,我会死的。”
金火火跪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掌,惊恐地看着风柳:“你你你干嘛,你不要碰瓷哇!”
“咳咳咳咳咳咳咳......”去二楼翻秘籍的花眠酒空手下来了,见此情景,干硬又大声地发出一大连串咳嗽声。
金火火朝她投去求救的目光,她微笑道:“火火呀,这个小帅哥可没有碰瓷哦,你想想,恵娘之前是怎么说的?”
见金火火眸光微动,花眠酒趁热打铁:“恵娘说,他作为水中镜药人,有市无价,极为珍贵。他又是个死士,在这个世界毫无社会地位,你就这样让他自己出去闯,不就等于把一块唐僧肉扔进狮驼岭吗?离开你他可不就会死吗?”
金火火撇嘴:“那我也没有办法呀。”
花眠酒过来,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火火,你可是城主家的嫡大小姐,别人知道这个人是属于你的,谁还敢来碰他?火火啊,你爹把他买给你,你就得对他负责到底啊。”
金火火:“谁买的谁负责去!”
花眠酒点头:“行,那你把他还给金城主,他没准儿一高兴就转赠给金雪樱了,我想金雪樱肯定会喜欢的,光是拿药人的血去卖或者巴结权贵,都能捞不少好处呢。而且金雪樱那么讨厌你,认你做过主人的死士,你说她能让他 好好留在身边吗?”
“不行!那不就等于是我害死他了?”金火火放弃思考,跟花眠酒说话她就不爱带脑子,完全被花眠酒牵着走。
花眠酒挑眉:“所以呀,火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为了帮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的好闺蜜开窍,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金火火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风柳去送死。
她想到什么,开始翻自己口袋,一会儿叹着气摸出四枚铜钱,三旧一新,放到风柳手心。
说道:“你不是我的刀或药,更不用为了我去死,以后我们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我是雇主,你是保镖,拿钱办事,这点钱不至于卖命。”
明明只是拿着四枚铜钱,风柳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金火火第一次见他流露这样的情绪,微微一愣,随即暗叹,看把孩子可怜的,都没见过钱。